皇帝坐于高台之上,挥了挥手,说:“奏。”
那官员就将那案子原原本本的讲了一遍,原来是有一男偷盗被捕,按照本朝律例应当流放三年,但他是家中独子,且还有高龄父母要赡养,当地官员不知如何是好,这才奏到中央询问。
皇帝问:“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底下的朝臣们议论纷纷,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
皇帝眼光一转,看到了站在前面的几个儿子,他问:“昌勉,你是如何认为的?”
大皇子闻言,向前一步走出了队列,行礼过后回道:“父皇,儿臣以为,国无律法不可治,既然那人偷盗,则应当按照本朝律法,严惩。”
皇帝“嗯”了一声,而后又问三皇子,“老三,你呢?”
三皇子脸上挂着笑,走出来,声音嘶哑道:“回父皇,儿臣所以为同皇兄一样,这律法是父皇命诸位大臣所制,其中也不乏父皇的诏令,那便是圣意,圣意岂有可违反的道理?”
皇帝闻言,放在龙椅上的手,轻轻点了几下,不置可否。
皇帝对律法条文往日里甚为看重,于是几个皇子都摸索着皇帝的意思,赶着维护。
他问完之后,又看向了殷伯玉,随口一般道:“二皇子,你也说说。”
殷伯玉闻言,站出了队列,几位皇子此时也都将目光放在了他的身上。平日里殷伯玉也对皇帝严法苛刑略有耳闻,知道怎样的回答才更能讨皇帝开心。答案很明显的摆在了他的面前。
但他却没有按照旁人所想,说出那个标准的答案。
殷伯玉不卑不亢道:“陛下,儿臣以为,此事还有商榷的余地。”
“哦?”皇帝似乎来了兴趣,问:“你有何见解?”
“就如方才那位大人所言,此人虽然有罪在身,但却还有父母等待赡养,我朝自开国以来,就一直以孝道礼仪闻名于世,若是全然不考虑里面的礼义,怕不是会叫百姓失望,叫他国轻视?”
他这话一出,叫底下的官员再度议论起来。
大皇子神色深沉看不出心思,三皇子玩着手里的扳指,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只有四皇子态度明显,当即就哼声而出,声音不小道:
“你这说的有的没得,都是妇人之仁罢了?什么礼义,若是你不严惩,以后的人就都有样学样,不将律法与父皇放在眼里了!”
殷伯玉神色浅淡,道:“礼义乃我朝立朝之根本,从太祖皇帝起便是如此,皇弟难道不知?”
四皇子瞪大了眼睛,想要回嘴回去,却被底下的朝臣先抢先了一步。
那人拿腔拿调,语气之中不免带了些对殷伯玉的轻视,道:“二皇子殿下涉世未深,是不知道有些刁民的习性,惯会想着法子钻空子。今儿需要侍奉父母,明儿又有孩子要照顾,狡猾得很。”
底下又是一堆附和的声音。
四皇子扯了扯嘴角,笑了,道:“就是如此。”
殷伯玉眉头轻蹙,摇头道:“上位者等同百姓的另一父母,若是父母都不替自己的孩子着想,还有谁会这般做?”
“哼,见识短浅。”四皇子撇着嘴道。
高台之上传来皇帝的咳嗽声,众人的注意力再次回到了皇帝那边。
四皇子扬着头,一副获胜者的姿态,他得意的笑了,心道,果然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也没读过多少书的,不知道父皇向来重视律法,这下便等着挨骂吧。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皇帝本是威严的面庞,竟然难得露出了微笑,他沉声道:“朕瞧二皇子所言,倒是有几分在理。”
朝中上下安静了,四皇子也愣住了,脸上得意的笑僵在了脸上。
他不可置信的转而看向了殷伯玉,又看向了皇帝,语气断续说:“父皇,这,这不严惩怎可......”
三皇子在旁转了转眼珠子,乐呵呵道:“哎呀我看四皇弟你还是少说几句,二皇兄这说得正是我们老祖宗流传下来的理念,我瞧二皇兄就说得对。”
四皇子咬了咬牙,瞪了三皇子一眼。
皇帝威严的声音从上头传到了大殿内的每一处,“治国之道,在于阴阳平衡,一味的以刑治国,日久恐失了人心。更何况,宽仁之道不可不留意,你们往后也要多加注意。”
众朝臣闻言皆是叩首拜服,“陛下英明。”
皇帝于是又问:“二皇子既说要以仁义断此案,那可有什么好法子?”
殷伯玉拱手垂眸道:“儿臣以为,流放于远疆会使得此人父母无依,但不施以惩罚又不足以服众,不若就以陛下的名义,特旨让其以多倍钱财赔偿加以就近劳役,就此作罢,如此还能彰显陛下仁慈,爱民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