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走到画舫外边点的地方,寻了一处能倚靠栏杆的地方,看烟火去了。
殷伯玉仰着头,看着漆黑的夜幕之下,火红的烟火灿烂绚丽,燃尽一切追寻到最极致的瞬间,而后变淡,消散。
烟火,是这样易逝的东西。
他想起曾经,也是一个夜晚,也是这样漫天的烟火,有人回眸一笑,动人心魂。
殷伯玉侧目望去,透过杨浮卿仰起的侧脸,看到裴观文在烟火映照下忽明忽暗的面容。
同那日一样,笑颜依旧,只是目光不再落在自己身上。
他平日里与人玩闹惯了,嘴角总是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对谁都留情三分,一派温柔的样子。
可谁都不知道,他真正的柔情,却始终只倾注在一个人身上。
但被他这样对待的幸运儿,却对此浑然不觉。
裴观文轻声与杨浮卿交谈,语气亲昵而细微,殷伯玉听不真切。
偶尔,那流转的温柔眼神,会不小心落在了殷伯玉的身上,但他并不大度,很快又收回。
那份专属于杨浮卿的温柔不能多浪费一点在旁人身上。
殷伯玉站在这里,回想起第一次见到烟火时候的惊艳绝伦。
忽然觉得烟火此物,也不过如此。
他想离开了,但脚却如同生了根一样不让他走。
殷伯玉最终沉默的站在一旁,看完了整场的烟火。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画舫才缓缓靠岸。
码头上早已挤满了接自家主子回府的马车与侍从。
众人下船后,互相道别几句,便打着哈欠登上了马车,回府中补觉去了。
殷伯玉也浑浑噩噩地坐上了回府的马车,不知不觉间竟沉沉睡去。
他做了一个梦,梦见了还待在黎川宫的时候,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他在等一个很重要的人,但是那人却一直没有出现。
直到闻到了一丝熟悉的熏香,是自己现在府中房内常年点着的那种,殷伯玉才逐渐从那个甜蜜又空虚的梦境中挣脱。
他的羽睫微微颤动一阵后,睡眠渐浅,耳边隐约传来一阵欢快的声音:“他醒了,他醒了!”
殷伯玉不自觉的蹙起眉头,想睁眼,却觉得那眼皮沉重如千斤。
他本想继续睡会,却又觉得实在有必要起身叫那人闭嘴。
终于,他缓缓睁开了眼眸。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放大的、肉嘟嘟的脸,带着少年特有的稚气。
那人见殷伯玉醒来,立刻拍手欢喜道:“二皇兄,你终于醒了!”
殷伯玉神色还朦胧着,心肝先被吓得颤了颤。
紧接着,小善子快步走来,弯着腰将殷伯玉扶起。
其余的侍女们也各司其职,有的递上茶水,有的整理靠垫,有的摆弄被褥。
殷伯玉虽未显露出恼怒,但沉静的语气中却带着一根刺:“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卧房竟成了会客厅。”
细数起来,他的卧房真是什么人都能进来。
小善子连忙跪下,语速飞快地解释道:“奴才已经劝阻过了,可五皇子殿下执意要进来......”
五皇子撅着嘴,低着头,眼睛偷偷瞄着殷伯玉,小声道:“是我硬要他们放我进来的,二哥哥莫怪他们。”
殷伯玉默默盯了他一会,有些失语,和不懂事的孩子计较,倒显得他不大度。
这件事就算这么过去了,他看向窗外,还记得自己是白日下的船,可此刻外面已是日暮时分,快要天黑。
“我睡了半日?”
殷伯玉心中已有答案,只是随口确认。
没想到五皇子与小善子对视一眼,小善子犹豫片刻后答道:“殿下是昨日白天下的船了。”
五皇子像是邀功般抢着说道:“我昨日便来了,可二哥哥在马车上睡着了。所以我今天才又过来了一趟。”
殷伯玉手上的动作一顿,心中略有诧异,自己竟昏睡了这般久。
五皇子又接着道:“二哥哥做什么去了,这么累?”
殷伯玉回想起昨夜画舫上发生的种种,只觉得那一晚格外漫长。虽然实际上,他们确实通宵达旦,直到天明才归家。
殷伯玉扯了扯嘴角,淡然道:“没什么,你太小,不必知道。”
五皇子睁大了眼睛,明显对殷伯玉说他小不满意,于是嘀咕道:“好吧,二哥哥不告诉我那就算了,我也不是很想知道......”
他自我消化了一会,又拉上了殷伯玉的手臂,用撒娇的口吻道:“......但是,二皇兄今日会到我府中,与我玩,对不对?”
殷伯玉顶着五皇子忽闪又充满希冀的双眸,还有半个身子压过来的重量,轻轻推了推他,很干脆的拒绝道:“五弟,若还希望皇兄能活到明日,便容皇兄改日再去罢。”
“为何啊?”他拖长了音,不满又好奇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