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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有情剑心(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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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虞收回手,示意兰因带上这几把剑。两人出得藏宝洞,站到霁山顶峰。晨间的山顶犹有漠漠轻寒,被风吹得荡漾如织,卷得细柳也依依摇摆着。

兰因站定,率先拔出了红尘剑,只见这短剑的剑刃形状恰如那柳叶一般细薄锋利,而冷锋之上此时清楚倒映出了兰因凝神注视着它的面庞,兰因握着剑柄的手不由紧了紧——他觉出仿佛在自己和师父之间,某种无形的联系加深了,忍不住抬眸去看宣虞。

宣虞却误解了他的意思,见他执着剑望向自己像是踯蹰的模样,微微叹了口气,再次上前,侧身贴近,握住了兰因执剑的右手,道:“用心感受。”

说着,就已是带着他身法变换、使出连贯的剑式来。

兰因怔怔地,起初,还记着师父的话,拼命要用心来感受——可是师父包裹住自己的那只冷而紧缠的手在他的感觉里实在太鲜明了!让他不知不觉注意就被转移到了师父另一只时轻时重地按在他身上、不断纠正着他发力位置的手,注意到了师父这样的姿势已是双手将自己环在了怀里,注意到自己的头自然地便贴在了师父的胸口前,宣虞还不时地微低下视线与自己讲解,这样垂眸的姿态让他一向冷淡的神情都看起来柔和了下来、甚至兰因已在心里觉出是为师父少有流露的温柔了:

“任何剑技的唯一目的都是命中、伤害,因此重要的不是一板一眼去复刻招式的模样,而讲究的是起、入、收的力量、速度、角度和精准,手起时心中想着目标……”宣虞垂眼正瞥见了兰因偷看自己,忍不住皱眉:“专注。”

“哦!”兰因匆忙应了声,有点慌乱地,不敢再分神了。而在师父手把手的细致带领下,渐渐地,他觉得自己也开始真正喜欢上练剑了。目标什么的,他其实倒还是没太想的,他只是特别留意感知到了师父把握、控制着剑与他身体的一些技巧,所以即便后来师父已是放开了他,那种感觉却仿佛仍清晰残留在他的身上——和师父共同执剑的感觉,这让他一点也不觉得无限重复同样的招式动作枯燥,反而依稀从中找到了节奏和经验,于是他不厌其烦地练习着,直到体力完全消耗尽。

兰因大汗涔涔地停下动作——不知不觉,夕阳竟已渐渐垂落山顶,照得霁山顶间一片暖色,兰因举目四望,忽然惊觉:咦,师父什么时候竟都不在这里了?

***

玉京子。

因是江朝颐的居所,故而这里距离紫翠丹房并不远,是以早在宣虞下令调查逍遥丸的第一时间,就也一同被控制住了。

江朝颐当然不会就此坐以待毙,她也很快安排下了布置,但毕竟事出仓促,她暗中豢养在蓬莱的下属不巧又大部分刚刚护送着江思清、江思勉姐弟回程中州,故而竟然在收拾秋水澄这等小事上再次出了意外!

是的,再次!她在蓬莱暗中出售逍遥丸,除了是在借此快速敛财外,确是还存了以牙还牙报复宣虞的心思,但她一直都小心控制着摧心的用量,只为确保一朝出事时,就是蓬莱弟子大面积无可挽救的毒发致死!然而没想到,计划实行的中途意外频出,先是无端出现的若水剑意暴露、摧毁了她在紫翠山所设的结界,还害得她受了不轻的内伤!这意外极大打乱了她的布局,而更没想到的是,她都已决定暂缓计划了,却还有蠢货偏偏和她唱反调——为贪图功效,那人无疑是在比试前过量服用了逍遥丸,且比试中大量运功的情形,无疑更加快了毒素对心脉的侵蚀——恰恰就在宣虞眼前毒发了!换是任何旁人,恐怕一时都还难看出摧心毒发的症候!其后秋水澄又逃脱嫁祸彻底反水,钱串子迅速被捕,对玉京子的监禁更是无比严密起来。

但接下来一夜又一昼过去,被拘禁在此的江朝颐却再没有听到任何消息了,她倒是不慌,因为清楚这必是宣虞在故意令她煎熬的手段,所以还有闲心去换位思考宣虞在这之后到底还藏着什么后手。

——终于,在日薄西山之际,玉京子的大门被打开了,是负责监禁此间的裴积玉引着宣虞进来,随即又很快带着一众近身看守她的弟子离开。

偌大的庭院里,此时便只剩下了江朝颐和宣虞两人。

江朝颐开门见山便问:“怎么?这么久过去,是终于查出证据表明钱串子是受我指使的了?”

宣虞在她对面坐下,无所谓似地笑了笑:“怎么可能?”——对于钱串子这种知悉、参与核心机密的手下,江氏有的是方法彻底控制,所以只要钱串子这个点无法突破,那么这件事最后,最多就只能给江朝颐安个治下不力的罪名——江朝颐对此当然十分清楚,所以才会故意这样出言挑衅宣虞。

不过宣虞显然没被激怒,反而平静道:“我没让人浪费力气对他怎么严刑逼供,没有必要——他是你的心腹吧,所以如果你愿意带他走的话,这个人也还活着,至少没废。”

江朝颐皱眉,有点不明白这话:“你什么意思?”

“你们这次犯的事我绝无法容忍,但我可以不追究,甚至也可以放了他,”宣虞直视她,淡淡道:“条件就是赶在明日日落前,你和你的所有手下,包括埋的钉子,都必须永远离开蓬莱。当然,如果你拒绝,也不是不可以——那我就只能动用另一种方式让你们全都消失了。”

江朝颐瞪大了眼睛,先是不可置信,然后克制不住地发起笑来:“你说什么?让我消失??!”她哈哈大笑,好像是第一次认识宣虞:“你是怎么把这么好笑的威胁面不改色地说出口的?不说我江家扶你上位有恩于你,我们在蓬莱深耕这么多年,难道不求回报,是你一句威胁就想逐走的?!——不错,如今你在蓬莱宗内坐稳了位置,就算在此想要结果我的性命,大概也能办得到——但你敢嘛?”江朝颐毫不掩饰地嘲讽道:“你敢动我,就要做好迎接我师父怒火报复的准备!介时莫说是你,整个蓬莱都难逃当头大祸!”

“确实是会有一点麻烦的,”宣虞啧了声:“所以我才会愿意给你选择活命的机会嘛——不过,你和江丹秋加起来,难道会比江潮生还难对付吗?”宣虞笑了,那笑容很清浅,却看得江朝颐在一瞬的怔愣过后,忽然有种浑身汗毛连同思维都全嘭地炸开了的感觉!

宣虞仍旧柔和的声音顿了顿后再次响起,语气和从前任何说笑的时候分明都别无二致,但江朝颐却感觉自己像是被恶鬼附身缠住了,全身动也不能动地被迫听着它凑到她耳畔低语,止不住地恐怖恶寒:“……十年前,我既然能顺利解决掉江潮生,那么你和江丹秋,又算得了什么呢?”

——“解决掉江潮生”?!江朝颐只觉耳边嗡嗡的,好一会儿,才终于从这话里回过神:她已反应过来自己是被宣虞危言恐吓住了!但她这次却没再笑宣虞口出狂言,反而面色复杂:“你敢撒这样的谎,也真是……”这何尝不算一种胆色?——即使江潮生已故去十年,江朝颐现在仍都还不敢直呼出他的名讳!

这种恐惧,源于任何灵魂在面对那样绝对强大的力量时都会不由自主产生的蚍蜉之感,任何直面过江潮生的生灵,都会生出这样战栗的感觉——江朝颐如此,江丹秋亦然,所以江氏这样的家族才会愿意匍匐在这个曾被他们蔑视为旁系无用废材的脚下,倾力示好,终于才得以与其关系有所缓和,江朝颐和江朝彻被江潮生获准来到蓬莱受教——因剑仙一生只收了宣虞、辛夷这两个弟子,故而像他们这样偶尔能得江潮生指点,在外人看来,也是绝无仅有的机缘,可对于真正亲历的江朝颐来说,这段经历却无疑是她的噩梦。

忘情道大成的江潮生就像那真正的神灵一样冷漠、矜贵,万物在他眼里似乎都是一样渺小的刍狗,唯独除了辛夷。江朝颐在江家,因出身、天资,备受宠爱,养成了骄傲的脾气。可到了蓬莱,和更加受宠的辛夷一处,她却沦为了辛夷众星捧月中不起眼的陪衬,可她自忖明明完全不比辛夷差什么!所以她绝不甘于像宣虞那样,去照着江潮生的意思,事事都围绕着辛夷以她为先——就好像他们是身为她的护卫和仆役一样!这样的屈辱和憋闷长期日积月累,终于有一天爆发,在得知辛夷剑心破碎后,她竟一时没有忍住,在江潮生在场之时出言暗讽——话脱口而出的瞬间她其实便已后悔了,随即就见一惯无视自己的江潮生突然注视了过来!无以形容的恐怖威压让当时已经结丹的江朝颐神识当场崩溃!

看到江朝颐仅因回忆就变得苍白的脸色,像清楚她想起了什么,宣虞忽然冷不丁轻声道:“你也以为江潮生是已经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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