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三个此时的样子,甚至比刚从西洲逃回来那会儿还要狼狈,而尤以施天白为甚,他身上皎白的学宫制服里外皆被血浸透,还被不知什么手段给弄得破烂褴褛。
钟纨看到他这样,吓了一跳:“天白师兄这伤是怎么搞得?”又马上道:“我去拿治外伤用的药。”
“寻常的外伤药没用,”公输仪撕开施天白一截袖子,露出下面血肉模糊的狰狞伤口,而那伤口里,竟还熊熊烧着种青紫色的虚无火焰!
施天白疼得嗬嗬抽气,兰因和钟纨也都惊得倒抽了口气。
“是江家的紫微离火,”公输仪给他们解释:“我们处理不了,不得不来这儿求助——施长老现在不在吗?”
钟纨皱眉:“师叔一早就去议事堂参加集议了,一时半刻恐怕回不来,”眼看那火越烧越旺,而施天白已疼得四肢挛动、面色惨白,她不由忧心道:“怎么办?得赶快想办法给师叔带个话叫他回来。”
公输仪冷静道:“议事堂集议期间,我们谁都不可能进去——先找些积雪草给他伤口敷上吧。”
钟纨忙应道:“好!我再拿些月见草和幻冰花来。”说着,便拉了兰因往药房跑。
待到他们把这三种草药都取回来时,施天白已疼得面无人色——那火却还在往他血肉深处烧!
钟纨忙将积雪草和月见草捣碎敷到他伤口上,这两种草药,钟纨刚教着兰因识别过,都是极寒属性的一品灵植,本身也有较强疗伤和止血的药效,钟纨本以为就算扑不灭紫微离火,也多少能起些效果。然而,捣碎的草药刚一敷到伤口上,便化成了灰烬,而火在那一下烧得更盛了,噼啪地炙烤着施天白伤口间已经明显焦了的血肉!
施天白痛呼了声,钟纨惊慌失措地打翻了药钵,公输仪和宁舍我脸色也都不好看,反倒是施天白嘶声安慰他们:“……没事……再…试试别的……”
钟纨咬咬唇,打开了手边的冰匣,兰因探头过去,就见里头盛放着十数朵瓣如冰棱的六瓣小花,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如梦似幻的七彩光晕。
钟纨拾起一朵,小心地放到了施天白伤口上,冰花迅速在火光中融化,化作的液滴蜿蜒地沿着伤口向四周流淌,所过之处,青紫的火焰竟渐渐小了下去!众人都一眨不眨地盯着,就见那冰蓝色的液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冻结,竟在施天白的伤口处冻成了一片冰,冰封住了火焰!
宁舍我喜道:“有用!”
钟纨却盯着那仍在冰中不住跳动的火苗,凝重道:“幻冰花也没有办法消除紫微离火——只是暂时封印住了而已。”
公输仪也松了口气:“那也够了,至少可以拖延到施长老回来,而不让伤口再恶化下去——先处理天白腹部的伤!”
在他撩开施天白衣衽的那刻,兰因忍不住嘶了声,钟纨也变色道:“谁下得这么重的手?!”
——只见施天白那腹部几乎被捅穿了一样,外翻的血肉上尽烈烈燃烧着沸沸的离火,使得他整个肚腹都像个血肠堆砌成的炭炉。
公输仪叹了口气,宁舍我愤愤骂道:“还不是新来学宫的那对江家兄妹不做个人!”
钟纨急忙把几朵幻冰花放到了伤口上,公输仪轻声解释:“中州江氏家主的那对儿女昨日来了学宫,参观了解过这边的情况过后,今天就提出要与蓬莱的弟子切磋一番,这两个都是单系火灵根的天才,修为……我看不太出,约摸是…筑基二层以上。那叫江思清的使一把火棘鞭,那叫江思勉的则使剑,开始的时候,切磋还只是点到为止,掌握得住分寸,但那姐弟各自作擂十战十胜后,就开始说些…不好听的话,藐视蓬莱弟子,天白自然看不惯,与那江思勉交手时便想教训他番,趁其不备引天雷轻伤了他,那江思清却为报复,故意约战天白,下了这样的狠手。”
说这话的工夫,连续九朵幻冰花已被敷到了伤口上,方才堪堪冰封住了离火,钟纨低头细数,发现冰匣子里只剩下了四朵幻冰花,然而施天白身上燃烧着的鞭痕却还有七八道之多。
幻冰花这种三品灵植,其实在蓬莱算不上珍稀,但它的生长、储存条件却殊为苛刻:此花生长在东海极寒水域,且一经采摘下,便只能使用玄冰保存,方能致其十许日内不败,因此施钩玄也只在药库里备了这一小匣,留用不时之需,现在再去海底采摘幻冰花已然来不及,只有换个办法。
钟纨拿起一朵冰花,放在手心,同时催引灵力,渐渐地,她额头起了一层薄汗,一丝丝冰蓝色的光晕终于被她从幻冰花间催动出来,细细的雨丝一样流淌向她的手心,汇成两小滴雨露似的灵气,兰因惊讶地看着幻冰花快速地苍白、消融,而那两点灵气则被钟纨引着滴向施天白右臂上的两道伤口,而奇异的是,灵气滴落的瞬间,两道伤口上的火焰便立刻被冻了起来,竟比直接使用幻冰花的效果更为立竿见影。
钟纨却是虚脱般地后退了两步,被公输仪眼疾手快地扶住才不至于跌倒。她只有炼气一层修为,使用灵力还极不熟练,如今萃取一朵花的灵性便耗费了她丹田里积攒的所有灵力,钟纨只好看向公输仪和宁舍我:“两位师兄会炼药吗?”
公输仪和宁舍我对视了眼,都面露迟疑之色,但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试试,钟纨递给他们一人一朵幻冰花:
“炼药简单来说,就是要萃取药材中最精纯的那部分药性——开启灵视,试着运动灵力,一点点梳理看到的灵性纹理,寻找到其中的中心和出口,它们就像是人体的心脏和要穴,试着引动灵力,从中心开始,引导着其中的灵性,一点点将其逼出来……”
她说得十分轻巧,然而灵植的灵性脉络不仅看上去细弱堪比蛛丝,还甚至比人的周身经脉更加繁复,一眼望过去,就如迷宫一样,宁舍我开启灵视看过去的第一眼,便觉眼前开始发晕,而公输仪耐着性子慢慢用灵力触摸和寻找钟纨所说的心脏和要穴,终于摸到了门路,然而他欣喜之下,稍一用力,一根灵脉竟当即被他用灵力扣断了!
幻冰花随即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公输仪心中一凛,不敢再大意,正要凝神继续尝试,却忽然听见钟纨极惊讶地“呀”了声。
公输仪和宁舍我都心头一跳,下意识抬眼看过去,竟意外地看见兰因不知何时也悄悄从冰匣里拿起了一朵冰花,学着他们的样子捧在手心,也微微阖了眼。
淡青色的灵力从他指尖涌出,缘幻冰花的六棱花瓣旋转,汩汩的冰蓝色灵气就像泉涌一样溢出向上,组成了又一朵灵气化作的幻冰花,而和钟纨萃取过后就变得干涸枯败的幻冰花截然不同的是,兰因手心的那朵冰花却是越开越盛,晶莹剔透的花托间还在不断地凝出露水一样的冰晶,整朵花在肉眼可见地变大过后,竟又催生出了两片新生的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