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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十面埋伏(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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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地面上的景象却完全超乎了他们的意料——灵鹫山竟已崩落成了废墟,整座广严城都在以此为中心,向地下陷落大洞,且还在不停、不停地往下陷!而那洞下赫然便是他们方才逃出的“界”!

庞然的阴影忽然罩在他们身上。

“我去!啊啊啊啊——”宁舍我扯着嗓子喊:“那只地龙怎么也追着我们跑出来了?!”

——提桓站在高处,似笑非笑地俯瞰着仙盟这些修士狼狈地四散,忽然,他眼光一凝,飞快掠身——檀那竟然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他的背后,两指合并袭向提桓!

提桓同样以指相抗,两人瞬息之间便用“拈花手”连过十几招,一缕冰冷的湿意忽然掠过了提桓飘扬的额发,提桓愣了愣,随即轻笑道:“难怪师兄今日一反常态,不去第一时间救那些废物,而无谓地纠缠我,原来是在声东击西。”

檀那面色漠然,双手的动作却是越来越快,两人拂袖相斗,每招每式皆碰出灵力的波荡!

不知何时,风卷起微雪,天色好像有些沉了,雪越来越紧,软云一样层层拂过,施钩玄从施针的紧张中霍然惊醒——他已插入了足足八针在蓬莱中招弟子的各处要穴,然而,除了闻人语有嘤咛转醒的趋势外,其余人仍深陷在乾闼婆的幻香中,而更关键的是,紧那罗的琵琶声一直未停!

幽幽地,仿佛梅花暗香,从四面八方浮动而来。

——《梅花三叠》,苏祗婆创曲,音律清美,然而却蕴有诡异的杀机,凡是修为低于演奏之人的闻者,完整听过三叠过后,都会当即身魂爆体而亡,一如片片血梅绽开!当年剑仙追杀苏祗婆时,就曾无数次地旁观他以此魔音大肆地屠戮!

施钩玄的冷汗滴了下来,这等杀人于不经意间的恐怖魔曲怎会再次现世?——他固然可以幸免,可在场如此多年轻一辈修士,皆是各门各家着意栽培的后起之秀,若全都命丧于此……他不敢再深想下去。

忽然,一片云似的冰凉湿意拂过他的面颊,施钩玄这才发现起了雪,甚密甚紧,而那琵琶响也渐渐在风雪声里变得凝涩而恍惚,每一根音的拨动都激起风的战栗、雪的密扑,他心中一喜,又是深深一沉,忧心道:“师兄!”

宣虞在他出声的同时抽出了剑。

——妙音紧那罗从方才起,便觉有股彻骨的寒意无所不及地慢慢包围了过来,竟教她心神止不住地动荡,拨弦声愈发绵密,但那忽如其来的大雪却比之更加细密,闳厚的灵力化成绵绵不绝的风雪反向包抄过来,隔绝了她的感知,紧那罗觉得四周霍然变得极静,尽管她一直都试图在乾闼婆的幻术掩护下快速变换着位置,不想让对方捕捉到形迹,但她的琴音却仿佛被冻在了一隅狭小的冰天雪地里,而这方隅也逐渐越来越寒冷逼仄,她的琴音也越来越幽咽难行!

铮!妙音紧那罗惊讶地发现自己竟错弹了琴弦!她马上想要用错杂的指法带动起凝滞的琴音,填补露出的破绽。

铮铮!四弦一声,恍如石破天惊、凤凰仰唳,凄厉夺声之余,却也因高高抬喙拉长了格外纤细柔软的脖颈!

破绽打开的一瞬,断水剑毫不犹豫地正面相迎,冷硬的剑气与尖厉破空的琴音相撞,哗啦啦——

乾闼婆布下的幻幕被更猛烈的雪幕哗然撕碎。

哐当!琵琶语四根绷紧的冰弦竟直接断裂,琴面两断,昆山玉做的六相更是直接粉碎!

“——啊啊啊啊!”紧那罗已然鲜血淋漓的十指掩着同样受伤的脸面急退,那冰冷的铁剑却仍不愿放过她,冰棱似的剑意如影随形地对准她心口棘刺:“啊啊啊啊!”

“宣宗主!”一道女声急急拦道:“宣宗主,万万手下留情!否则,您心上人的遗孤……”

断水剑尖突兀地一转,划在了紧那罗捂着脸颊的左手上,顷刻深可见骨的伤痕便斩断了她半边手掌,搭着她的侧颈,乾闼婆心里一突,更加掐紧了兰因的脖子,对着宣虞努力放柔眼波,放轻声音:“您心上人遗孤的这条小命……恐怕要……”

她修炼媚功入骨,然而一对上宣虞冷冷看过来、丝毫不为影响的目光,乾闼婆接下去的话便不觉匆忙咽了下去,忽然,男女情爱的直觉教她心里闪过一个极为荒谬的念头:“世人都道宣无虞深情不渝,然而他却也是眼睁睁地看着辛夷死在了自己的面前,而全然没有插手阻止——这样一个男子,当真会对所谓心上人的孩子而格外留情嘛……”

这念头一转而过,乾闼婆却根本无暇去深思,只能继续掐紧手中的兰因:“只要您愿意收手,我准保将这孩子全须全尾地还您。”

兰因被颈间的剧痛霍然掐醒了——方才战况一乱,他便忽然闻见了一股香风,接着便失去了意识,此时一醒来,竟发觉自己和宋文期都被个浑身散发奇异香味的女人一左一右地掐在手里,几乎被她掐得窒息。

而就在这时,兰因佩戴的金麟锁忽然响了起来,金光从锁间涌出,猛然化作一只巨大的麟兽,对准乾闼婆掐着兰因的手腕就是狠狠一口!

“啊!”乾闼婆痛呼了声,猛地撒开了手!

金麟只出现了一瞬,便又回到锁中,宣虞飞身接住被乾闼婆丢落的兰因和宋文期,扔向施钩玄,对丹哥喝道:“带他们离开!”接着,提剑斩向乾闼婆。

丹哥应了声,随着展臂——竟瞬间变成了一只仙鹤的模样!

施钩玄望着宣虞的背影迟疑了须臾,还是选择带着兰因等人骑上鹤背。仙鹤震翅于风雪,很快便在天际消失不见。

而宣虞飞剑上前,直将乾闼婆掐过兰因的右臂连根砍断!

乾闼婆悲嚎:“啊啊啊啊啊啊!”

凄厉之声化作灵波音浪,公输仪操纵木鸢的手吓得一抖,险些就要被尾追着他们的地龙一口吃进嘴里!

“什么声音?”施天白也被那声波震得脑子嗡然一响,下意识看过去:“好像是宗主?!——快往那儿跑!”

宁舍我喜极,扯着嗓子大喊:“宗主救命啊啊啊!”

宣虞闻声回头,就见一驾木鸢机猛地朝着自己俯冲过来,后面赫然是地龙大张着的嘴巴!

断水蓦地转向,直直插进地龙额心,围着它的妖丹翻搅,地龙痛苦地挣揣,用头疯狂向四遭乱撞。

宣虞则一跃跳上了木鸢,宁舍我三人还没从骤然得救的欢喜里缓过神来,就发现宣虞面色死白,唇间既而溢出缕黑血!

施天白惊道:“宗主?!”

宣虞用最后的气力霍然召唤回断水剑,一开口,他不住在往下压的黑血就又翻涌了上来,宣虞强咽着咳血道:“…走…”

木鸢远去的霎那,提桓也失去了再与檀那纠缠下去的耐性,两人同时出掌,以灵力震开彼此!

提桓借力,飘然落到了映月禅师的身前,禅师仍匍匐在地上,瘦小的身躯随呕血颤颤,提桓垂眼看了他一会儿,忽然走近他,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

提桓微笑着运动灵力,禅师手腕内侧的皮肤下很快便突出了一枚婴儿拳头大小的圆状凸起,他俯身凑近映月禅师的耳畔,低声道:“我来取回我的东西。”

映月骤然抬头看向他,面色极度地震惊。

而始终站在禅师身侧的檀金、檀济两人却都只是面色十分平静地垂眼看着提桓动作。

映月道:“你……你……你是……”

然而他还没将疑惑问出口,那块凸起就被提桓生生剜离了映月的腕部,而映月的身体则在那东西离体的瞬间尸化成了一株大树!

大树快速地生长,根部向结界下延伸,树冠则取代了灵鹫山,一直在震荡融合着的两个界渐渐都稳定了下来。

——仙历一五一年五月初五日,仙盟在千佛禅寺举行法会,提桓率部众奇袭,联合阎摩崔罗什,与叛党檀金、檀济等人里应外和,致使仙盟死伤惨重,映月禅师当场坐化,西洲从此沦陷,沦为魔道据点,提桓至此彻底取代摩天统领魔道,自封“帝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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