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珍低着头,眼眶里积起了泪珠。
“因为珍珍是女孩子,所以爷爷奶奶不喜欢我吗……”
“嗯,爷爷奶奶讨厌你,也讨厌妈妈。但妈妈对他们还有用,所以妈妈要留下。”
贞露断绝了贞珍最后一丝遐想,她真的要抛弃贞珍。
“可是,妈妈。珍珍该去哪里……”
她能去哪呢?
“珍珍想清楚了吗?”
“嗯。”这是贞珍最后一句理智仍存的话,面对分离,泪水一颗颗从脸颊滚落下来,贞珍用袖口去擦,却怎么也擦不完。
贞露没有看她,也许是因为看她,自己也会舍不得,开始哭起来。
贞珍收拾好行李,其实她没有太多行李,只有几件衣服和一个发圈,那是她七岁生日时父亲买给她的生日礼物,还没用过。
把包放在离开的车上时,贞珍又哭了。她哭着拍窗户,泪花像崩裂的水坝,从眼角涌出。“珍珍不想走……妈妈!珍珍不想走……珍珍想和爸爸妈妈一起,珍珍不要一个人……妈妈……”
车子驶离小区,撕心裂肺的哭喊也许并未停止,但贞露也听不见了。
她开始重新审视自己曾经做过的一切,在国外成立RDT,回国继承家业,与江鹤铭结婚嫁进江家,生下贞珍,……再到如今的公司被吞并,江鹤铭不知行踪,亲手送贞珍。
她低头看着曾经怀上贞珍的肚子微微隆起,内心波涛翻涌。
自己所做的选择是否正确?又是否还有撤回的可能?
都没有了,都不可能了。全都毁了。
贞露嘲笑着。贞家开始起势是因为贞露成立的集团'Redemption'下的一个品牌忽然在国外爆火,而RDT便是贞露创业梦想起源的结晶。
那时,是贞家第一次暴露在大众的视野下,他们审视着这个渺小的家族,发出质疑,难以置信。
这也是贞露第一次尝到的甜,她乘胜追击,利用自己的才华和天赋,趁着风头又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工艺,色彩搭配巧妙的运用在当时国外奢侈品圈闯出了新高度。她曾以为自己终于变成了天鹅,但并没有。
在RDT风气正盛时,她的父亲提议回国创业,说国内的市场资源供应更大,发挥空间也多。贞露信了,虽然前期公司营业并不怎么样,但直到她遇到了一个忽然闯进店内躲雨的人——江鹤铭。
男人全身被淋得差不多全湿,贞露为他拿来了纸巾和水,江鹤铭接过纸巾擦汗后道了谢,看着越下越大的雨,贞露百无聊赖地跟这个陌生的男人聊起了天。
没想到的是,江鹤铭竟然也对奢侈品感兴趣。两人趣味相投,很快就加上了微信。江鹤铭有的时候会帮贞露参谋产品策划,联系工厂,就这样,二人心意相衬,从恋爱,到怀上贞珍,再到江鹤铭花大心思向贞露求婚。
尽管当时未婚先孕,他们的爱情不被看好,但江鹤铭的甜言蜜语和那真切的发誓一定会把她明媒正娶给她名分,贞露还是生生咽下了所有委屈。
她无数次在江父江母面前低声下气,尽管本来就是由保姆做的事,她也包揽下来,才终于换来能够在吃饭时一起谈话的资格。
快要到领证结婚的日子,贞家的公司开始好转,江父江母也不再干涉。
她真的以为熬过去了。
可惜好景不长,孩子生下来后,江父江母不知是受了别家生了儿子传来的嘲讽,将错误都归功于贞露,借口不同意他们,也不让贞珍用他们的姓,说是他们家的门都不能进。
就这么一直拖,贞露期间还打过一次胎,是个女孩。
一直拖到了贞珍七岁,贞露依然在江家无名无份。
后来,就是那一次酒会。
纵使知道没有那次酒会,贞露和江鹤铭最终都不可能走到一起,想到这,贞露也没有了遗憾。
如果当时坚持在国外经营RDT,没有跟随父亲回国,没有爱上江鹤铭,没有想过嫁到江家,没有生下贞珍,没有去那次酒会,没有留门,一切是否会改变?
会,但那只不过是在被猎人杀死前的幻想罢了。
丑小鸭之所以能变成天鹅,是因为它本身就是天鹅。
而真正的丑小鸭,早就死在了他弥留之际的幻想里。如果可以,它想回到那个属于它的家,扮演好一个平平无奇的角色。
如果可以,她希望有人能继承她留下的一切,改变一切。
她会让江家付出代价,而这个契机,她会好好把握。
看着微微隆起的肚子,她暗暗下定决心。
这一次,她要当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