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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9章 第六零九章 三千尘甲(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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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泊岸后,负责销毁火船足迹并善后的人就是康兆朴,是当时他们一百二十八人中,最后一个能接触到这些水服的人。

“实话说,方才从您的马鞍下搜到这东西的时候,我还挺佩服康将军的。”二爷捡起那块碎布,掂量着笑了笑,“您在水师为将多年,这上下属的关系维护的真是曼妙,您的上将军不惜暴露自己,也要在您出发护航栎京湾之前,将此物塞进您的马鞍下头。您在行伍间,是有多招恨呐。”

“康兆朴!!康兆朴你这王八蛋!!!”姜茺疯溃嘶吼,简直不敢相信。

二爷从袖中抽|出短匕,“锵”的一下,将那块烂布死钉在姜茺膝前,冷问,“现在我再问一遍,名单上活着的五十四人,这一趟,来全了吗?”

姜茺再不敢造次,哆嗦着,“我说,我全都告诉您!!”

二爷朝后招了招手,立刻有两名族军走进来,往姜茺跟前铺开一张舆图,解绑了他的上身,往他手里塞进一支朱笔,姜茺立刻会意,慌忙用袖子蹭去鼻涕眼泪,匍匐在舆图上,尽心地画起来。

“……十五艘楼船泊港栎京湾,是康兆朴的镇海神器,但他心里清楚,楼船船身重,对水深要求高,一旦遇上暴风,单靠人力无法控制航向,只能作为水中堡垒,以壮威势,重点还是我军的艨艟和走舸!”姜茺每在图中划一笔,就说一句,“前些日子在剑门关对阵祝家军的那些艨艟舰,只是此次来船的冰山一角,康兆朴将艨艟和走舸均分成三批,分别停在晴央、鹤知和百蛇三渡。”

二爷蹙眉,“这三条水渡不在川渝。”

“是,不在川渝,在隔壁的岭南。”姜茺指着图中入岭南郡的三条水渡,“康兆朴用兵从来谨小慎微,惜兵惜财,就算此番领水师倾巢而动,他也在背后留了好几手,没敢依从上头的令,将所有船舰驶进川渝,而且他不信任中京大营的人,同时绕开了中京郡的所有水渡。”

随即,他又将各水渡船将的分布仔细标注,却在划到辎重船的时候顿了笔。

二爷低头看着他,瞬间了然,“看来姜副将军的军衔只够到这。啧,这才二十三个,还没到一半呢。”

姜茺“啪”地摔了笔,匍匐在二爷脚边,慌忙磕起头,“二将军……我只知道这些,康兆朴不信任我,从来不让我知道他辎火船的行船路线,但、但我小侄儿知道,他曾任粮船二师的兵长,官阶虽小,但和粮船的兵长们熟,稍一打听就能打听到,您就让我亲笔去一封信,天明就能问出来!”

二爷低笑起来,“姜副将军打的一手好算盘,亲笔传书,好知会族亲前来偷袭营救?我十八骑族军累战多年,兵寡将少,前日冲撞艨艟,都只能以东拼西凑的竹筏渔舟援战,而你们东运水师,光走舸就来了一千五百艘,倒是会欺负人!”

二爷一把攥住姜茺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提起来,狠狠砸向身后的黑棺,姜茺痛声惨叫,身体几乎对折,死死地嵌进木壁,砸出一个木劈的血坑。

“十三年前,我烈家二十万军,为御敌国来犯,被萧家军、饮血营左右夹攻,逼入九川,本想利用地势反杀敌军一个措手不及,却没想到,高凡以鬼门铃刀暗伏,又让东运水师提前在枕生峡埋火,我军被同袍暗算,最终惨死于荧惑凌空之下,没能看见启明;十三年后的今天,你们还肖想用同一招,倾水师全部兵力欲灭我十八骑遗部,赶尽杀绝,天下没这道理!”

姜茺的瞳孔里霎时溢满密密麻麻的红丝,失声惊喘。

“康兆朴要借刀杀人,我便顺了他的意,姜副将军今日是非死不可!不过我保证,爨炉沸鼎,我一定让他死得比您惨。”二爷顺势从棺盖上拿起那只灵牌,轻轻一吹上头的浮灰,扶稳姜茺的手,帮他抱进怀里,又往他颤抖的指间夹回方才掉落的那支朱笔,刺骨地笑了笑,“自古将军百战赴死,以血字铭碑,名姓都是自己刻上去的,副将军,请——”

“你……”姜茺低头看着独缺一个名姓的灵牌,这才明白,这口棺、这个牌位、这灵帐,专是为自己备下的。他狠狠甩掉怀里的牌位,慌不择路地哀哮起来,“不……不!你不能杀我,你是烈氏后人,烈家祖训——平国乱、除民害、不杀生民、不斩同袍!你哥哥当年宁愿血战至死,也未背弃祖训,令尊更是以焰羽曦云旗尊无上荣光,你身上流着烈家军的血,杀我,便是违背你烈家先祖的遗训!”

二爷转头瞧着他,忽然有些另眼相看,“十三年来,我杀审祸叛无数,阁下倒是头一个,敢将我摆上祖庙高台,用我烈家本训将军,好手段!”

他从袖间抽|出一段素缟,在手心一圈圈缠紧,“但阁下别忘了,烈氏全族独剩我烈衣一人,少时未曾受封,名姓早已随亡师诛骨九川,活魂栖居于鬼祟,我这一生再无荣光,哪还聆什么祖训?”

姜茺见他一步步走近,耳听每一个字,都如劈身斩骨的断魂斧,血目怒瞪,忽然又想到什么,“不、不要!靳王,靳王殿下身负王封,险征多年,只差那最后一步!二将军身为他的近臣,您的话就是他的话,您动刀便是他授意!您今日若敢覆南朝镇海之师,明日他便会被扣上一顶逆王叛国的帽子,永世不得翻身!烈氏全族剩您一个不打紧,死您一个无非是在九龙道上多添一副骨,那他呢?!他身后蒂连皇戚,身上流着王朝血,连骨头都是金鼎熬出来的,他要怎么回靖天,怎么面对万众朝臣!您杀我,便是要脏他的封刀,亲手断他青云之路啊!”

姜茺撕裂着嗓音发出尖笑,如鬼泣,讽刺、挖苦、笑这一出好戏,每一声都似从腹肠的泞烂里咳上舌苔的血豆腐,稀烂地砸了满地。

从白烛身上流淌的火浆,浓稠似墨,洇了满心。

二爷深吸了一口气,手里的快刃当真犹豫了……

人的一生会在短见里消磨,等有朝一日终于看清人神鬼魙,才知手里这柄能断骨的血刃身长命短,破绽百出。

知路之遥,未知路之尽。

下险峰,做上臣,仰视不见晴霄,俯身遍地人鬼,没有一刻磊落。

“二将军,我来!!”韩通在一边站着,早就被这姓姜的把心肺气炸了。

“你敢!我看你们谁敢!!”姜茺继续癫狂怪叫,“你们十八骑族军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烈衣和镇北王是一条命,这灵帐里的人,谁敢碰我的血,都算他靳王的封刀下多斩一个同袍,他是皇子,您是皇臣,史册中烈家这一页已经翻篇了……尔等宵鼠,堵不尽天下悠悠之口,靳王会溺死在舌上龙泉,这辈子、下辈子、千生万世受人唾骂,这灵堂上每一片纸,上面的每一个名,都会被人唾弃!!”

“……”二爷握着刀的手轻轻发颤。

“你杀啊,杀啊!”姜茺彻底变得有恃无恐,尖笑大叫,“靳王会溺死在龙泉里,溺死在龙泉里,哈哈哈哈……”

一众族军被他尖锐的怪叫气炸了肺,个个磨刀霍霍,可见二将军不动,他们暂时也不敢动。正当两方僵持,忽然一名年轻的族兵冲进灵帐,递进来一张纸条。

“刚从营外送来的,没见人。”

韩通一愣,“雪鹰还是鸽信?”

“都不是,”信兵压低声音,“绑在一条小蛇尾巴上,红色的。”

二爷眉心一凛,快速掸开纸条,只见两列草书,朱笔劲落——

燹锋镇后,无惧龙泉,杀

衣脏了,我洗

二爷轻轻一笑,又怒又气,短匕重新抵住姜茺的喉头,“‘不杀无罪之将,不养无义之君,蓄鱼池者必去猵獭,养禽兽者必斩豺狼。’烈家兵训一百六十文,要背,就背全。再说,尔等,算哪门子同袍——亡我族军之师,一命不留。”

姜茺形容惊恐,“你……你要我南朝镇海之师给你烈家军陪葬!”

“不是陪葬,是赎罪。”

说罢,一刀封喉。

鲜血溅在黑棺顶,触目惊心。

姜茺变成了一只在木坑里扭动的蠕虫,濒死时只会抽搐,发不出一声惨叫。

“韩世伯,”二爷将溅满脏血的缟带从手心解开,看了一眼被姜茺摔碎的灵牌,面无表情道,“既然姜副将军宁死都不愿在牌位上留名,大约也是不想全须全尾地封棺入土,那就别留全尸了,把人带上来。”

不一会儿,一名俘虏被两名族兵拖进了灵帐,摔在姜茺歪斜的尸体边。

“啊啊!!”那人是姜茺的心腹兵长,在灵帐外听了全程,早就吓瘫了,这会儿一睁眼,乍见碗大的一个血疤,人还没反应过来,双手又被捧上了一颗热烘烘的人头,空瞪着眼,和他四目相对,蓦地发出一声凄厉惨叫,吓得失|禁了。

“把姜茺的首级带回去,连带我教你的话,一字不漏的捎给康兆朴,敢错一个字——”

“不敢,不敢!!”那心腹兵长怀抱着头颅,不断磕头,“一个字都不会错!”

二爷站起身,“韩世伯,这里就交给您了,方才送信的小红蛇呢?”

族兵忙道,“我领您去!”

随即,那族兵引着二爷来到营门外的马厩旁,小红花此刻正团在赤松马的屁股上,吞它刚刚咬死的沙鼠。

果然狗养的东西都随主,胆大包天,任意妄为。

天王老子来了,他都敢拿刀劈,上嘴咬,高凡的人还没撤呢,亲笔信就敢往人疆马道的族军军营里送,如此明目张胆,是生怕敌军杀不死他!

二爷盯着小红花馋懒的倒霉模样,彻底火冒三丈,一把扼住它的七寸,往后一甩,小红花荡秋千似的顺着马尾滑下来,好不容易缠住一撮尾毛,吓得直嘶他。

“闭嘴。”二爷一跃上马,“不想煨蛇羹,就带路,他人呢?”

小红花顺着马背爬上来,娇滴滴地缠到二爷手腕上,讨好似的蹭了蹭他的手背。

赤松马可没招惹他,结果莫名其妙被迁怒了,被狠甩了两鞭子,冤得直嚎,马蹄子甩得比风还快,不出半刻,就奔到了营帐西边的石山脚下。

月光洒在山石后面,扯出半身人影,听到马声后那人也不敢出来,直往后缩。

“出来。”二爷憋着火,从马上一跃而下,也不往山石后面去,“你好大的胆子,这里还没出川渝郡,东运水师正虎视眈眈,高凡的人马也在暗中窥视,我费尽心思让你离开川渝,不是让你夜闯人疆马道找死的,你——”

“二哥哥,是我。”

忽然一声虎头铃铛轻响,一个扎了两个辫子的小女孩从山石背后探出个头,冲二爷无邪地笑起来,“二哥哥,好久不见,阿灵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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