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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6章 第五九六章 称骨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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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六、称骨长

浮屠山塔宛若一簇行将窜天的火镞,烧红的炸捻一旦点燃,就再也扑不灭了,沿着塔基一路向上,山壁布满了蜿蜒可怖的火蛇,再多烧一阵,佛顶就要迸裂。

“二将军,山塔下三层搜寻完毕,没发现薛韫的踪迹!”

“山塔中三层也搜完了,没有发现他!”

“报——上三层还在搜寻,目前也还没有发现!”

……

派去搜塔的金云使做事雷厉风行,以迅雷之速将整个山塔自下往上仔仔细细地搜寻了一遍,可薛韫就像是一只凭空消失的山鼠,从金笼海的尸洞里爬出来后,就销声匿迹了,连凿洞的响声都没发出来。

“二将军,他会不会已经逃出去了?”一名金云使硬是顶着二爷生人勿进的一张脸,冒着遭雷劈的风险,小心翼翼地开口。

“不可能,不管是六层的通风井道还是塔顶的金莲池口,都有咱们的人把守,除非这塔底还有别的密道……”另一名金云使声音发怯,下意识地往二爷那边看,迂回着问,“……会有吗?”

二爷默不作声地叹了口气,按住所有人要跟上来的脚步,独自沿石阶下行,打算再亲自去下三层找找。一路向下走,两侧散布着无数刀客的尸体,一部分是被他和薛敬攻塔时解决掉的,另一部分则是被后来赶到的金云使清剿的。

难道这孽塔下真的还有别的机关暗道?否则已经被金云使上上下下搜刮过无数遍的地方,按理说薛韫该无所遁形才对,怎么现如今连个鬼影子都没找到?

此刻不见峰回路转,只剩蜿蜒火路一片晦暗。

薛韫不能丢啊……

二爷眼前一黑,扶着石壁,怒火又一次不由分说地拱了上来。

说到底,还是赖那个无法无天的混账,就为跟自己赌气,连后果都不计了,上一回自己因他这般恼火,还是四年前的除夕夜,这家伙没轻没重地爬断崖!

“混账东西。”他竭力压下怒气,努力将狂奔出走的理智扯回来,忽然心中惊弦一震,回过神——是了,他从来都不是这般不计后果的人,就算再恼、再怒,也不至于因为一场无关输赢的赌局,把好不容易到手的山耗子放虎归山。

难道……

二爷脚步一顿,猛然回身,刚一转角,就和那“混账东西”迎面撞上了。

高大的身影从上风处默不作声地压下来,这么近,一点响动都没有,分明是早就躲藏好了,腻着自己的身气粘过来的,连出现的时机都掐算得正好。

“让开。”二爷抬眼望着他,冷飕飕地说。

“可二哥哥分明是要寻我的。”殿下的脸上始终嵌着几分从容不迫的暖笑,双手刻意绑上,还偏要伸过来,不吝让对方瞧上一眼,“还骂我‘混账’来着。”

二爷一眼都不想瞧见他,别过脸,深吸了一口气,“薛韫呢?”

“放了。”

二爷又狠狠剜了他一眼,转身便往下走,薛敬连忙紧步不离地跟上去,怕他磕了碰了,讨好似的左右护着,“但也没全放……我拿绳子拴着呢!”然而这人脚步飞快,一点搭理自己的意思都没有,将自己说的话彻头彻尾当屁放了。

……

殿下一边跟,一边喋喋不休,又下看两层后,见这人还是不稀罕搭理自己,心里难免打了个突,不敢再继续耍浑,话音也逐渐慌促,“你别恼,我真拴着呢!没骗你——他、他就没出过金笼海!”

二爷脚步一顿,回神,“你说什么?”

薛敬终于拦住了他,好不容易绕到他面前,站在比他矮两节的石阶上,仰起头,“我说,薛韫从始至终就没离开过金笼海。”

二爷微一凛眉,“你怎么知道?”

薛敬苦笑,“我的好哥哥,你被我气得鼻子都快冒烟了,转头就往塔里冲,哪还顾得上那一万八千多只金笼下的一个小小尸洞呢?”

“……”

二爷垂眸看着他,眼神落在那双过于坦率的眉眼上,眼底狡黠的算计被这人拿捏得越来越恰到好处,赤诚的眸火巧妙地掩藏机锋,少灼片许都显脏。

可他自始不多不少地欠这半簇火苗,倒显得自己机关算尽。

“不是东西。”二爷心道。

“我们老薛家就没几个好东西,都是混账王八蛋。”仿若能将二爷的心思一眼看透,薛敬骂骂咧咧的时候顺便捎带上了自己,毫不吝惜脏字,还乖巧地凑上去,“要不,你在我身上再多揍几拳出出气?我怕你别憋坏了自己。”

这人方才颈后逆生的七寸鳞被老老实实地抚平了,这会儿又团回成平日里那只最会摇尾巴的奶猫,可怜巴巴的。

“少来这一套。”

“我没有……”薛敬辩解道,“我、我承认刚才是为了激怒你,可是你要信我这一回,我保证,就算这塔底还有一百条暗门,薛韫此刻也不会轻易离塔的——真的,我有线,正拴着他呢!”

二爷原本也没真不信他,方才打算回去找他,就是觉他那一箭“纵虎归山”并不存在因赌气而“炸局”的意思,他做事自来没这么荒唐,定然是另有别招。只是这家伙太无赖了,多少回蹬鼻子上脸,自己都拿他没辙,惯得他无法无天。

二爷的火气还未全消,好在暂且愿意接他话了,淡淡道,“你说薛韫一直就藏在金笼海里没走,可我刚才也查过金笼海,并没……”

“包括尸潮底下拱空的鼠洞吗?”薛敬轻声打断他,往后退了几步,来到台阶的转角,往视线死角一处黑黢黢的石凹狠狠踹了两脚,霎时窸窸窣窣一阵响动,就见几只硕大的黑鼠从墙洞里窜了出来,撞开碎石,踩着散落在石阶旁的尸身,顺着墙壁上渗透的光流,一瞬间跑得无影无踪。

二爷低头一瞧,发现刚刚被硕鼠跳跃踩过的尸体肚腹,甚至微微陷了一下。

“经年月累,这里的老鼠被尸潮养得膘肥体硕,有些甚至比外头的猫儿体格还大,再加上川渝这地方长年潮湿,墙壁被山鼠拱出了洞,边沿的潮土不断碎裂,鼠洞会被越拱越大。”薛敬用眼神示意他往墙角的鼠洞看去,“有一些,差不多将将能躲进去一个身形瘦小的幼童——正好能塞下薛韫的三尺身。”

二爷恍然一征,方才他只让人留意了金笼海下蜿蜒曲折的尸穴,没有注意过石壁下泛滥成灾的鼠巢——薛韫竟然用成年男子的视线死角作为遮掩,留在金笼海下的鼠洞躲避搜塔,好一招“灯下黑”——真是好算计。

二爷火气稍减,口气也没方才那般冷淡了,问他,“你是怎么知道的?”

薛敬暂时没答他,走回来,用绑着的双手故意去抓二爷袖子里的手,紧紧牵着他,用商量的语气说,“要不,二爷先给我松个绑?我手腕都捆麻了……”

二爷不露痕迹地甩开他的手,面无表情地笑了,“指底分明藏了刀片,还需我松绑吗?殿下这乞惨的戏码未免演过了,掀开那条戏帷,下面可藏满了你诓我的行头,一桩桩一件件,若要盘算下来,生杀帐前十顿鞭子都是轻的——让路。”

撂完这番话,二爷推开他,头也不回地向下走去。

怎么刚好一点,又恼上了……

薛敬在他身后无奈地笑起来,觉得这人还愿放狠话抽他鞭子,就是能哄。这么多年来,无论多少层脸皮在这人面前都能撕下来重贴,不要脸是看家本事,将来把这本事揉搓成香泥,在太庙的供龛上朝天点火,偏要全天下人闻见他这一世为二将军燃尽痴心奉供的一缕情香,再多骂上一句“情棍”,都算他光宗耀祖。

心道,非活活气死老薛家那群恶贯满盈,没有人味的畜生。

“欸,你等等我!”薛敬也不再装模作样地演戏了,快速用指缝里藏的刀片将绳子断开,快步追了上去。

就这么追着他一路下到山塔最底层,见他目不斜视地往关押过自己的囚室方向走,薛敬不解地问,“二哥哥怎么知道我把‘饵线’留在了这里?”

二爷瞥了他一眼,腹诽道,这很难猜吗?除了塔底这间曾困住他的囚室,和山塔六层的浮屠金笼海,薛敬再没有于别的地方与薛韫单独对峙过。若要留“饵”,他也只能在这两个地方,既然不是金笼海,那便只剩这间他挨过鞭子的囚室了。

“等等!”快到囚室门前时,薛敬一把拉住他,将他拽到了石门边一处阴暗的死角,“先在这里躲一下,囚室里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待会儿不好堵他。”

这人比自己身量高些,此刻被他结实的身影笼着,贴得太紧,彼此的呼吸又一次撞在一起,交叠难分。光都遮了,一片漆黑。囚室里的血腥味一股一股地从门缝里钻出来,想必还杂着这混账的血。二爷突然间明白过来,这人为何不愿自己一脚踏进去,想必“无处藏身”只是借口,那张受过刑的的囚椅才是理由。

多此一举,待会儿还不是一样要看见,早片刻晚片刻,又有什么区别?

不过,二爷并不打算拆穿他,往侧边错开些,靠回石壁上,“你还没回答我。”

“什么?”薛敬晃了一下神。

“既然成年男子的身量都瞧不见金笼海下的鼠巢,那你呢?”

见他终于肯主动跟自己说话了,薛敬心中一喜,不吝字眼地夸起他来,“二哥哥临风玉树,身若尘松,分明儒将之姿。这样的身量和性子,是不屑于低头看路的。”

“啧,好好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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