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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2章 第五九二章 杀佛顶 视如来(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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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二、杀佛顶视如来(14)

薛敬愣住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脑中一片空白。

甬道压抑逼仄,一丝光都透不进来,只容得下彼此间激烈的呼吸,每一声都像是要在空气中扯出一根棉丝,将心肉上寄生的情刺残忍地勒成血迹斑斑。

殿下弱弱地抬起手,想去搂他,可到了跟前又突兀地缩了回去……

正当他搜肠刮肚,不知所措的时候,二爷忽然凑过来,双手宠溺地捧起他的脸,嘴唇不经意间擦过他刚被落下巴掌的半边脸上,温柔地碰了碰。

打了,又后悔,真是豆腐做的心肝,硬不起来。

就这么仔细地亲了片刻,二爷脸一转,手刚要落下,又被殿下稳稳地接住,非要与他十指交扣。火折擦亮,一昔微光缱绻如昼,照亮了彼此间方寸大的地方。

“你束发……真好看。”

二爷眼尾的血穗还未褪尽,眼角还依稀凝着泪痕,青色的发带彻底着了火,沿着耳廓缠了一圈,血渍贴着侧颈,一滴滴淌向胸口,那里刚被自己的牙齿肆虐过,浅浅地印了一片,像是冷釉上绛染出的山茶色蘼蕊,红得刺眼。

薛敬控制不住眼神,直要往他心肉上钻,舌尖都是烫的,像滚了火。

“……”二爷被他灼热的眼神盯得发毛,忙侧过去一些,将衣领整好。正要抬手去抿掉眼角的血渍,后腰突然被他的掌心扶住,身体被迫硬转过来,随即,含着温雪的双唇凉丝丝地落在了自己的眼尾……

像是含着一颗行僧苦修的禁果,瞻仰圣谏一般,浅浅地吮着那滴湿涩的血珠。

这一回,浅尝辄止,见好就收。

贪狼一旦收敛兽性,灵鹿耳根上隐生的瓷肉,就算自己滚到了舌尖,他都忍着那股疯劲儿没张口去咬,多少年都没见他这么规矩过。二爷侧眸寻了他一眼,有点错愕,这人怕不是被薛韫的一顿鞭子换了魂,连带着脾性都转了。

“我、我就确认一下……”

“什么?”

殿下不知所措地低下头,攥着他的手指紧张地绞紧,“……这滴泪是不是为我流的……确认了,是,咸的。”

那滴血泪吝啬得可怜,是被残忍断下的刀锋,一寸寸逼出来的。

记忆中,这人极少流泪,那双眼睛里始终温藏着一汪深不可测的泉,像是长久地禁锢在血凝的琉璃瓶里,在往昔无数个支离破碎的光景中,他亲手用这汪琉泉锻的刀,撕裂过自己无数次。

“对不起……”

二爷一怔,浑身僵硬地被他抱着,空张着嘴,一时哑然。

薛敬喋喋不休地念着这三个字,反反复复……

可究竟因何而道歉呢?

是为了自己不顾一切斡旋薛韫,剪断了他拴在自己身上的“饵线”?是为了此番入塔累他担惊受怕?是为了此番斩落的每一刀,在他余生入梦摊下的病魇?还是为了这滴为自己流下的血泪,破的禁……

不得而知。

他只能将那人整个裹进怀里,每一丝皮肤都不愿他露在外面。

二爷这火来得快,去得也快,好不容易喘匀了气,耐心地顺起毛,“方才气头上,下手重了,还疼不疼?”

“嗯……”薛敬含糊地应了一声,把脸凑过去,讨好道,“你再揉揉?”

二爷无可奈何,只能顺着他来。殿下这会儿疯劲儿找回来一些,无视了他伸过来的手,偏偏侧过头,奶狼吮血似的,循着这人能喘气的地方就亲。

杀戮与欲壑向来相看两厌,却又密不可分。

二爷被他勒得喘不过气,身体嵌在他和石壁之间,被迫悬空,刚系好的衣服再次被他肆无忌惮地扯开,左手只能虚虚地扶着他的后背,右手没地方抓,只好去寻身后的石壁,结果碎石扎手,又慌不择路地往石顶上撑,指甲虚弱地抓着,石屑零星掉落,身体一下一下往后拱,刚急着要躲,又被掰正了继续亲……

片刻后,二爷错开一点气口,头抵着他的肩膀,“等、等会儿,喘口气……”

薛敬短暂地松开他,真就只等他喘完这一口气,“喘够了?”

“……”

随即,一遍又一遍……

在死劫熬成的血汤里,漂浪如萍,漫无边际。

“咝……”二爷浑身一颤,左肩被碰着了,被铃刀割伤的地方滋滋地冒起疼。

“怎么了?”薛敬连忙松开他,“你受伤了?”

“无妨。” 二爷遮掩地扶了一下伤口,“小伤,不用担——”

话没说完,就听那人气息一顿,像是吓着了,双眸立时充血,自己的衣襟被他慌乱间扒开,失心疯似的,往自己伤口上吹着气。

“你……”二爷猝不及防地被他压靠在石壁上,动弹不得,只能伸臂搂住他的后颈,让身体稍微抬起来些,“一点小伤,你怎么了?”

薛敬仔细检查后,喘声才稍稍放缓,憋闷道,“谁知道薛韫养的人用的铃刀上,会不会沾着金鸣砂,那玩意不能碰血,否则——”

二爷啼笑皆非,忍不住瞟了一眼他的前胸,“你这一身鞭伤,就没想过这个?”

“我……”薛敬气息一顿,仓促地咳了一下,“我看着他们拿鞭子浸过盐水,那水里没有砂子……”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不、不是,我是说……”

“罢了,我带了药。”二爷不愿继续发难,示意他转身,用火折熏热小刀,又将黏在薛敬后背上的深衣一寸一寸挑开……过程中,那人强忍着不敢发抖,二爷连忙腾出左手,攥住他的侧腰,柔声说,“得把棉絮从伤肉上挑开,忍一忍。”

“没事,你挑……”薛敬咬着牙,额头的冷汗瀑布似的往下淌,可他不但不觉得苦,反而心情大好,“几年前在幽州的时候,我也捱过打,比这次严重多了……你别担心,死不了。”

二爷无声地叹了口气,清理完伤口后,再将药粉小心翼翼地撒在他后背的伤口上,沉声问,“身上除了鞭伤和小腿的钉伤,还有吗?”

薛敬不敢隐瞒,等他在后背上完药后转过身,指着自己的左肋下三寸,“我摔下塔的时候,被薛韫假扮的女娃娃射|出的枕骨钉扎到了这——”见二爷脸色一变,连忙又说,“但是佛顶开战前,我依稀猜到薛韫可能是两个人,为了防备他们暗下黑手,随手在灵耀观后院的画室里拿了一个镇尺塞进了衣服里。也是巧了,薛韫射|出的枕骨钉正好扎在了镇尺上,左肋下只是破了层皮,后来趁薛韫发疯的时候,我偷偷把镇尺取出来丢掉了,他们没发现。”

二爷神色稍缓,又问,“陌南青的解药呢?服了么?”

“一直就藏在衣领下,破皮的时候就服过了。”

二爷长出一口气,“那你这小腿呢?怎么伤的?”

薛敬嗓子里卡了一下,眨了眨眼,“他非逼我下跪,我不肯。”

二爷脸色一黯,正在撕扯布条的指骨微微泛白,呼吸也跟着加重。

薛敬看着他,片刻后,又硬邦邦地补了一句,“我膝盖骨硬得很,这辈子除却天地君恩,只跪三人——母亲,恩师,你。”

二爷指骨一缩,差点将撕下的布条扯断。心口扎疼了,他也只是强忍着蹲下身,轻轻碰了碰薛敬的左腿,稀松平常地笑了笑,“坐下来,二哥哥给你上药。”

薛敬“嗯”了一声,挤着他坐下来,挨得近了,发觉这人不光手指,连呼吸都在发抖,遂忍不住安慰,“你别难过,我这一趟的罪没白遭,薛韫落网了。”

二爷一边为他包扎,一边静静地回应着,不紧不慢。

“我藏了一枚枕骨钉在束袖里,和解药一起,都是小鹿那个亲娘给我的,方才你用响箭传信,嘱咐我不要激怒薛韫,可如果我不冲上去,当时的你……怎么解围呢?”

二爷帮他将小腿缠紧,利落地打了个结,这才从身侧取下箭囊、断匕,和一只火筒。

薛敬一愣,“这是……”

二爷语声温缓,像是在讲睡前故事,“箭囊里还藏着最后一支响箭,是用来求救的,不敢轻易用,怕薛韫因此对你不利;短匕和燹刀配合御敌,可惜五层的刀客不好对付,匕首断了,回头还得锻一把新的,赔给你那位重甲兵长。”他伸手拿起那支火筒,浅声一笑,“而这支火筒,是留给我自己的。”

薛敬脸色一变,“什么……”

二爷长舒一口气,火折熄了,他又拿出一支新的轻轻吹燃。

“我向来自认精于纵横、飞箝之术,擅揣度人心,这一路走来,也都大体应对得当,只有两人剑走偏锋,不在我算计之内——一个是先前伦州那个小药童阿鹤;另一个,就是薛韫。”

他顿了一下,“薛韫暴戾恣睢,虐杀成性,所制‘人牍’遍布界山,手段之残酷,闻所未闻。你一朝落入他手,我除了闯塔,别无选择。薛韫执念成魔,痛恨自己的三尺身,做梦都想用同族血亲制成人牍,而你是他的第一选——若我功败垂成,真到了底下,看到你已经被他……那我还有这最后一条路。”

薛敬一把攥住他的手,火筒的硝粉不慎蹭到两人指尖,蹭都蹭不掉。他忍无可忍,喉咙里像是塞进了尖利的碎石,颤声问,“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二爷不挣不动,任他紧攥着,忽然抬头看着他,笑意更沉,“小辰生得这么漂亮,若真给那老东西削丑了……有硝火碎骨,二哥哥陪着你。殓尸的都嫌麻烦,应该没那个工夫,将你我一块一块分开……我想,那也算你我血骨交融,共拾一棺了。只可惜,这孽塔下不见日月明风,也没有你最喜欢的松柏,会委屈你。”

“你……”薛敬钻攥着他手心一缩,心狠地勒着他。

这人笑若春风,眼中不见丝毫恨悔,早已将孤注一掷的热血刻进了战骨,若自己真有丝毫闪失,幸好还有硝火硫石承筑温城,没有人能将炸碎的泥骨分开。

届时,片片血絮飘洒,也可算作人世三月杨花。

“我好疼……”殿下攥紧双拳,头抵在他肩上,紧紧地闭上眼。

“哪里疼?”二爷用指腹轻轻揉搓着他的后颈,柔声问。

“心啊……”

二爷随手将火筒丢到他看不见的地方,藏起来,转头安抚道,“都说了,那是走投无路时的最后一步,这不都闯过来了么?”

“嗯……”薛敬缩到一边,盯着一明一灭的火折子出神。

……

二爷等了一阵,见他还在无声无息地发怔,心绪一时捞不回来,便索性有一搭没一搭地与他讲述起自桑山雪林分兵以来,这一路进界山发生的事。当说到杀佛顶前“蚩尤阵”的时候,薛敬后脖一紧,终于有了反应。

“你说什么?阵眼的位置被人改过?”他拿皮壶里仅剩的一点药酒抹了一把脸,克制住不再拿眼光去寻那支让自己扎心的火|药筒,短暂地收敛起凌乱的心绪,又问,“那如果不是薛韫,难道是高凡?”

“我想过可能是他,但有一点说不通——”二爷想了想,“就算高凡因为金砂水路一朝败露不得不自断羽翼,亲手葬送被他自己一手扶持起的太平教,就算他再想灭掉疯魔难控的薛韫,也没必要为你的大军开‘偏门’。”他顿了一下,隐隐道,“坐等我军被蚩尤阵困住,引阵风削血,待我军伤损之际,再赴杀佛顶一场血征,到最后两败俱伤,便可坐收渔利。反正他的目的,也是要你和你大哥陪着薛韫一起,葬在这川渝界山,绝不允许你们活着回京,那他何苦多此一举。”

“那你觉得会是谁?”

“不管是谁,都必然得是阵法大家。”二爷缓道,“此人能在开战前秘密更改阵眼的位置,不但送乌岩嶂的火阵归了西,逼假神官暴露并被我军擒获,还成功引我军登上佛顶诛剿教孽,而这一切战局逆转,只因那阵眼的位置将将偏了三寸而已。”

薛敬皱起眉,“这‘三寸’……有什么说头吗?”

二爷看向他,“那可是上古蚩尤阵,阵中一千八百种变局,失之毫厘谬之千里。改阵的人要想办法避过高凡的眼线,瞒过熟稔阵眼位置的薛韫和假神官,还有总坛内万千教众,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用这‘三寸毫厘’助我军逆转战局,置败阵之机瞒天过海,天下间能有此为者,不超过五人。”

薛敬摩挲起下巴,琢磨道,“你行么?”

二爷挑了挑眉,“马马虎虎吧。”

薛敬笑着凑到他眼前,奉承道,“二哥哥别谦虚么,你那些年在咱家院子里用石头摆的阵法,我看都比这个高明。”

“胡说,那都是纸上谈兵,怎可与此等巧置相提比论?”二爷的神色严肃起来,“你莫要拍我马屁了,乖一点。”

殿下乖乖地撑起下巴,决定暂且当个好学生,“那除了你、你的恩师程继让、还有高凡……对了,老师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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