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书网

繁体版 简体版
优书网 > 战山河 > 第572章 第五七二章 远定西川(20)

第572章 第五七二章 远定西川(20)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他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了二爷一眼,“就是那一战……我阿爹不幸被俘。”

二爷眼神一缩,“为什么被俘?”

“因为我二叔的发妻也被困在南垭风谷的西川兵狱里,战乱一起,我二叔不顾一切出征营救,结果遭了西川军的道。我阿爹随即带人营救……结果,我二叔是被救出来了,我阿爹却被西川军的铁骑困在了南垭风谷,我二叔带去了两千狼甲士,只回来了十八人。”

二爷想了想,垂眸道,“那你二叔的发妻呢?汉人?”

达瓦丛河点了一下头,“是汉女,当时还怀了身孕,没救回来……也不知道还活着没有。西川军拿下我阿爹作质,倒逼牧上雪族西迁,雪族耗战三载,早已被战火掏空了……迫不得已低头,在同意西迁的降战书上画了押。于是我们……我们就迁到这雪坝后面了。我二叔顺位继任族长,十七年了……我阿爹音信全无。”

二爷用指尖绕着发带,细细思量。

难怪达瓦朗如此憎恶汉系,原来他也曾失妻于双生崖东岸,二十年死生不复。

西川军为了帮淳王开拓砂路,造建仰山铁集,暗自储兵屯粮,于是不惜一切代价拆解高原牧族与汉人的嫡亲之系,分化两族亲恩,甚至俘诛达瓦朗的兄长作质,只为逼牧上雪族举寨西迁,将整个西川高原让出来——这一切都说得通。

可是,那场俘虏前族长的血战发生在南垭风谷,这件事就说不通了。

要知道,南垭风谷是西川军的大本营,十几年来,为了今日这场孝敬岭南王的东征之战,陈维昌可谓花尽了心思。作为西川军战启时最重要的一道防线,粮库与兵械库都设建在南垭,始终有重兵把守——这件事,傅赢也曾提到过。

是以即便发生血战,也不应该发生在南垭啊……

除非……

二爷想到这,转头问银三,“陈寿平如今驻军在什么地方?”

“就在雪坝那头的渣雪沼外,这一路过来的牧上猎户都被立州军秘密控制了,雪坝上的信口一封,大军行径,雪族无人知晓。”

二爷点了一下头,“没伤人吧?”

“没有!”

“那就好。”二爷又道,“眼下西川军正忙着恭迎他们誓死效忠的王辇,筹备东征事宜,指定早就把南垭风谷的粮仓和兵械库撤干净了——但是兵狱里关着的都是老弱病残,还有人质和俘虏,短时间内肯定撤不走。你这就遣两个人回营找大将军,将这小子讲的故事一字不漏地复述给他,叫他立刻派人去南垭风谷的兵狱里寻两个人。一有消息,立刻以火信报我。”

“知道了!”银三立刻前去安排。

二爷又低下头,笑着对达瓦丛河说,“你不是说达瓦朗当年从南垭风谷惜败撤军后,还活下来十八个人吗?他们还在寨里吗?”

达瓦丛河点了点头,“这些年走了一半,还剩一些,在寨子里养着。”

“有你相熟的么?”

达瓦丛河往外看了一眼,壮着胆子问,“您……您带的兵驻扎在雪坝那头?”

“怎么?”二爷端作一副讪笑,“猜出我不会动你,准备待会儿一走出这雪洞,就嚷嚷我欺负人?”

达瓦丛河吞咽了一下,“当初说好的,以双生崖为界,汉、牧两族互不进犯,二十年了,西川军也没越界,可如今你都把大军带到我族家门口了……你还让他们绑我……你……你到底是谁?”

二爷笑意一拢,冷说,“方才不是还代他们猜度,讲我是魅上惑主的宠臣吗?怎么,这才不到一炷香,就反悔了?”

“你……你……”

“再提醒你一句,大军不是我带来的。”二爷抬起眼皮,语声就像刺透了昨夜飘落的红雪,“引军的火把,是你递给我的。”

“什么……”达瓦丛河浑身一僵,脸彻底白了。

他这才想起来,方才围着狼圈点祭焰时,这人说也要祭奠,于是自己顺手递了他火把,原来他当时不是为点祭火,是为了——“你!!”

“想起来了?”二爷淡淡一笑,“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找到当年从南垭风谷撤军后侥幸存活至今的,和你相熟的勇士,将当时达瓦朗入谷时的行军舆图画出来,私下交给我;”

“二么,你这就出洞喊人捉我,不出三天,立州军就会将雪坝上的信口打开。如此,你可就成了背亲判族的英雄了。投敌罪在哪里可都不算小罪名,我没记错的话,若是做了雪族的叛子,是要被丢进雪漠,受万狼撕咬的吧。”

“你……你也太欺负人了……”

达瓦丛河打小跟在他二叔身边,半步没踏出过雪族,寨里的人知道他的身份,更不敢给他气受,他哪里受过这委屈,急得痛哭不止,在地上哀嚎着打起滚。

况且,他打小也没干过什么坏事,就是嘴贱。

可就这一条,今日委实害苦了他,流年不利,竟然选在太岁头上动了土。

不一会儿,银三走回来,二爷示意他将达瓦丛河绑手的绳子断开,站起身,“行了,放他回去,不然他的小兄弟们该着急了。”

达瓦丛河颤巍巍地爬起来,跟着二爷往外走。这一趟雪洞里一进一出,他像是把一辈子嘴贱的孽债都还完了,从此以后谨言慎行,哪敢再放一句厥词。

“把眼泪擦干净,别让人看出来。”

两人一走出雪洞,二爷立刻换回那副人畜无害的笑容,慢步跟在达瓦丛河的身侧,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有几个牧上的兄弟朝这边看了一眼,跟达瓦丛河打招呼。

二爷一边走,一边轻声提醒,“今日之事,若是敢走漏半句,我保证你这辈子再见不到你父亲。”

达瓦丛河猛一回头,“你……你能让我见到我阿爹?”

“那要看你自己咯。”二爷若无其事地说,“看你愿不愿意全力助我。”

达瓦丛河像是被他幽长的尾音蛊惑了,脚步跟着慢下来,“我阿爹不一定还活着……万一他已经死了呢?”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还未有结论的事,你就这么盼着他死吗?”

“没有……我没有……我想他,我每天每刻都在想他,如果他没有被俘,我娘也不会因思念成疾,在五年前病死。”

二爷轻轻一笑,“那就好好办事。”

达瓦丛河倒吸一口冷气,莫名就答应了,点了点头。

这时,已经点完祭火的那群牧上人正在嬉笑,似乎往二爷这边看了一眼,又发出不怀好意的笑音。

“你心眼不坏,我好心再提醒你两句。”二爷的话音沉下来,“有些碎风碎语最好烂在这雪道上,别传进殿下的耳朵里。否则,他可不一定只做‘百狼’斩。”

达瓦丛河哆嗦着点了点头,“知道了,我会让他们全都闭嘴。从今起,烹羊温酒,礼敬大人。那……还有一句呢?”

二爷朝他冷飕飕一笑,“从今往后,别以貌取人。”

风雪中,薛敬策马半个时辰,终于在雪道尽头看到了一个矮毡房。

雪原四周围起了一圈圈的栅栏,里面养的全是体格健壮的雪狼,薛敬绕过狼圈,最后在雪道尽头的一块墓碑前,找到了那名铁匠。

铁匠自称“忠途”,不知道是不是化名,简短寒暄之后,铁匠将薛敬领进了他的毡帐里。因为在风雪里坐久了,他浑身都是雪,进了屋,掸净了雪,薛敬才看清他的脸。

忠途看上去约莫不到四十岁,面色阴沉,脸颊上全是经年累月雪风划刻的霜刻,他眼神不经意一凛,就像是打铁炉里迸溅出的火星。薛敬神思敏锐,立刻就能觉察出,这人浑身上下写满了痛失至亲后,任由岁月刀剐,留下的脓痕。

“你……有何贵干?”铁匠对着火,吹起烟斗,吞吐了一阵,像是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

薛敬缓步上前,将带来的事物一一摘下,摆在忠途面前,“燹刀上的铁牌是我的军铭,因这柄刀与我的身份泾渭分明,是以军铭没有刻在刀身上;玉带不方便取下,上面镶嵌的东珠十二石与北疆封王的冠冕无异;这些枕骨钉是太平教用来杀我们暗兵——我是从仰山过来的。”

忠途没有看他,眼神始终漠然,“您是南朝北疆的王?皇族?”

“正是。”

忠途在桌角上随手磕了磕烟斗,死气沉沉地笑了一下,“我只是个养狼的牧人,不认识什么北疆王、南疆王,不过您倒是胆大,这么尊贵,一来就自报家门。”

薛敬直截了当地说,“身份只是一层刮不掉的囊壳,除去这顶王冠,我只是一名军人。与其藏着掖着,倒不如坦坦荡荡,毕竟,是我有求于人。”

忠途这才抬起头,静静地盯了他片刻,怔怔一笑,“在下身无长物,贫瘠一身,不值得他人索求,你走吧。我不信你,更不信薛氏皇族。”

“我知道您不信。”薛敬近前一步,“我也不信。”

“……”忠途皱起浓眉,磕烟斗的手微微一滞。

“忠先生,我跟您一样,是为救人来的。”薛敬的话音没有起伏,却字字如震,“就在昨夜,我也闯了那条荒狼道,只是我的人没有他病重,侥幸一些。”

“那要恭喜殿下了。”忠途粗重地呼出一口气,眉心雪水化尽,滴在自己手背上,“可惜十年前,小梨风没有这么幸运,他死的时候,才刚满二十岁。”

“小……梨风,就是刚才那座墓里……”

“他是吾妻。”忠途沉声道。

薛敬皱起眉,“抱歉。冒昧问一句,他是鬼门铃刀吗?”

忠途好像并不意外,冷笑道,“您果真是奔着这件事来的。是因为那枚铃铛吗?”他抬起下巴,指了指挂在床头的一枚金色铃铛,“那确实是我一锤一锤,锻给他的……十六年前,在仰山铁集,他来找我锻刀,我第一次遇见他。”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