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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7章 第五三七章 毒骨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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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爷偏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好片刻没说话。

薛敬被他盯得头皮发麻,忙接过他手里的汤碗,拼命转移视线,“那个……汤冷了,你要是不喜欢吃鱼,我让他们——”

“闹事的人你怎么发落的?”二爷皱着眉打断他,“不会就这么算了吧。”

“……”薛敬愣了一下,忙道,“刚才他们来报,闹得最欢的那些乱民为了抢几块冰栽进了河里,一共五十三个,捞上来就冻死了一半。伦州府还未复任,活下来的二十多我让人送到幽州了,该救的救,该罚的罚,有朝廷的刑典压在那,他们一个也跑不了。至于罪责轻一点跟风的那些,名录也已经扣下了,我打算全都押回伦州,复城耗费人力,让林竟派人,盯着他们砌城墙去。”

二爷听完他的安排,尚且算满意,浅声一笑,“听说‘灵犀渡口民乱’一解,殿下在坊间的声望极高,不少壮年争相投军,赶着要为你效犬马之劳呢。”

薛敬苦笑着摇头,“镇北军恶战数年,好不容易歇一歇,急需修生养息,我可养不起那么多人,捡着出类拔萃的收上一些,其余的,遣他们回家种地去。眼看岁末将至,燕云十六州也该过个太平年了。”

“‘予击石拊石,百兽率舞,庶尹允谐。’《益稷》中的君臣互勉之章。就会欺负你五哥没读过几天书。”二爷望着夜空中银锦一般的星汉,长长一叹,“是啊,许久……许久都没过过一个太平年了。”

薛敬瞧他出神,默默从碗里舀了一块鱼肉,快速喂进二爷嘴里,还没等他反应,又凑上去在那两片沾了水汤的唇间抿了一下,犹觉不过瘾,索性咬住不松口,“那个……我一根根挑的,你总得赏我个面子吧。”

二爷下意识往后靠,却被椅背挡了退路,后腰顺势落进那人掌心,箍紧了亲。

这时,远处有人不尴不尬地咳了一嗓。

二爷忙偏过头,嚼都没嚼直接将那快软烂的鱼肉吞了下去,方才回过头,若无其事地瞟了谢冲一眼,“我还道你是不是路上耽搁了,怎么晚了半天。”

谢冲刚刚回营,一身风尘仆仆,连包袱都没来得及卸,就亲自跑过来讨嫌。

好么,这回该看的不该看的又看全了。更不愿近前,朝二爷摆了摆手,吞吐道,“澜月火丘大雪封路,阻了半日。我想着一回来先跟你说一声,那个……我不急,明日再说。”

说完,便急匆匆地走了,头都没敢回。

二爷转过脸,恼了,“以后人前少干这种没羞没臊的事,起开!”

薛敬低头一瞧,才发现自己正将他纹丝不动地压着竹椅上,更不愿动弹了,“你还没说怎么处置小敏呢。我身上担着任务,两位哥哥正等我回话。”

二爷冷笑,“他俩不敢求的情,倒全让你捎带了,怎么?日后他们的打你也一起讨?”

“讨打?”薛敬拼着大无畏的胆气,无辜地眨了眨眼,“我什么错都没犯,哪里又得罪你了?难道——”

话说到一半,薛敬忽然想起来,昨夜事发之前刚跟这人在中军帐刀光剑影地干过一仗,因为什么来着……他从来在跟二爷的口角之争上恼过了就忘,比摇着尾巴讨肉吃的奶狗还要没心没肺。

“还计较呢?现在事都解决了,就算咱俩扯平了吧。”

二爷难以置信地盯着他,“谁跟你扯平了?”

“那你还想怎么样?我伤都全好了,不信你瞧——”薛敬立刻扒开领口,给他看心口的伤。

二爷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将他的衣领扯回去。左右环顾一圈,幸好四下无人。

再说了,那伤哪好了,早上换药的时候还在渗血。

二爷往后靠回椅背上,深深吸气,“浑身上下就一张嘴硬。”

薛敬低笑起来,黏近他耳边,“倒也不止嘴硬。”

“……”

“我错了,我背你回营吧!”薛敬怕真把他惹恼了,又被打发到别人家的地方碍眼,赶忙将他背起来,抬步往军帐走。

“去医帐吧,我把拜山令还给他。”二爷瘫在他背上,疲惫地说,“你们都替那小子求情,好像我是个不通情理的人。”

薛敬脚步微滞,深叹了一口气。

“我看得出来,他对阿灵……一直是有所亏欠的。虽然错不在他,他也别无选择,但有时候人就是这样,总觉得自己就是那件事的罪魁祸首。”

他这话一语双关。薛敬眉头皱紧,总觉得他是在说十三年前被哥哥替换下的自己。

“季卿……”

二爷笑起来,“没事,走吧。”

医帐内,小敏还徘徊在生死边缘,一点醒转的意思都没有。

几位军医束手无策,高老板说他伤得太重,巫童的身体常年受蛊毒侵蚀,与寻常人用药差别极大,一整日救治下来,几十味药增了减、减了增,到现在也没见什么起色。

“不一定……不一定救得回来。”高老板捣着药杵,唉声叹气。

“尽力就好。”二爷将拜山令塞回小敏手心,帮他紧紧握住,又拍了拍他的手背,“看在公主的面子,另外两刀我给你免了。九则峰缺个守山人,就罚你小子给我点一辈子山火吧。”

二爷说完,便同薛敬离开了医帐。

蓝舟一回头,见葛笑盯着翻动的帐帘出神,“哥,你怎么眼圈红了?”

葛笑赶快拿袖子擦了擦眼角,转身背对着他,“没啥,心里难受。”

蓝舟善解人意地笑了笑,艰难地挪到他眼前,“陆老三走了,九则峰的山火总要有新的守山人去点,哥,朝前看。”

深夜,二爷一点困意没有。

自打小公主重伤昏迷,至今一直睡在中军帐,他俩便在外帐简单搭了个床,日夜轮流守着她。

薛敬心口缠着厚厚的纱棉,贴上去也听不清心跳。

二爷刚要将手从他压紧的手臂下移开,不小心碰到他寝衣胸口处一块方方硬硬的地方,一时好奇心起,伸手进去摸,发现是一个缝在衣里的布袋,小心翼翼取出一看,竟然是小林谷不告而别那回,自己亲笔写给他的家书。

这人大手大脚,还学姑娘家绣十字花,针脚缝得乱七八糟,为了防水,还将信纸小心翼翼浸过蜡油。小林谷后历经百战,这封家书还是无可避免地残了个角,还零星溅落不少血渍。

“你干嘛半夜不睡,偷看我的东西……”薛敬大概从二爷伸手进来时就醒了,翻身将他压回身下,迷迷糊糊睁开眼,“我跟沿途救下的老婆婆学的针线活,才疏学浅。”

二爷捻着那件被他用针线“糟蹋”过的寝衣,“前阵子怎么没见你穿?”

薛敬犹豫片刻,温声说,“你伤的这段时间,跟那次不告而别一样,这信有灵性,贴身带着你就能平安,护身符似的,入土前我都不打算脱了。”

“胡说。”二爷被他弄得没脾气了,“快冬至了,松林里的柿子快熟了……”

“你种的‘不死草’也该松土了。”

困意来袭,二爷眼皮子打架,被他目不转睛地盯了一阵就睡着了。

梦里有山,有水,还有九则峰的落日。

隔日一早,谢冲便送来了昨晚没来得及交付的“簪七秀女图”。

二爷拿过图后眼皮都没抬一下,直接递给了在一边喝药的蓝舟,“老四,你先看看。”

蓝舟一脸莫名其妙,接过图随意瞧了一眼,猛然间僵硬坐直,脸彻底白了……

葛笑吓了一跳,连忙摇他的肩,“老四,你怎么了?!”

谢冲也跟着蹙起眉,“这图有什么问题吗?”

二爷笃定了心中猜想,和薛敬互相看了一眼,“看来我猜得没错,这幅‘簪七秀女图’果真是你娘所绘。老四,我怀疑她的死和这件事脱不了干系,甚至蓝清河刻意藏在马鞭里的钥匙和那把喜鹊锁也跟这幅画有关。”

薛敬深吸了一口气,“还记得你说过,岭南到靖天之间隐约连着一条线,这条‘线’如今总算连上了,‘簪七秀女图’就是那条‘线’上隐约残留的扣结!”

蓝舟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久久之后,他那口卡在喉咙里的恶气才呛出来,拼命咳了许久,终于还魂一样,从嗓子眼里撕扯着挤出两个字,“不止……”

二爷一怔,“你说什么?”

蓝舟好似整个人裂开似的,“这幅画不止有我娘一人的笔法。”

众人大惊。

蓝舟拿起那幅图,对着帐帘投进的日光,手指轻抚右侧那株生于光夏的梅树,轻声说,“这株梅树的笔法更为苍劲,分明是另一人所绘。在这世间能与我娘的笔力如此相似、却技高一筹的人,只有一个——她的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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