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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4章 第五二四章 九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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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听见……”二爷慌乱间,扶住他在腰底作动的手腕。

他紧闭双眼,仿佛跌进了过去和现实交织的泥网里,刺耳的啸叫洞穿耳膜,他听见了被兵燹吞没的鬼嘶。

“那是风。”薛敬微微起身,双臂稳稳地箍紧他的后背,仰头看着他,“十二年了,战火早就熄了。你睁开眼看着我,看着我就好。”

这人的嗓音如迷途皓月、深海孤灯,是能医人的。

二爷茫茫然睁眼,汗气湿哒哒地遮了他的眼皮,一个模糊的人影逐渐清朗,整个映入视野。而这人周身燃火,却不是冷焰,更像是能温热人心的炭砂,零星溅起火点,稍一碰到皮肉,就能斑驳见血。可二爷宁肯不惜一切代价,只想将这人眼中炽热的光絮嵌进血脉,给干枯多年的肉|窟续上火。

“你长大了……”

“人总是要长大的。”薛敬的笑容浸透暖风,情深至死,“长大了才能这样抱着你。”

二爷情不自禁低头,捏着那人的下巴送到自己唇间,含着他人中那条深壑认真地噙了片刻,却被他洇出的薄汗烫得舌尖发麻。

“二哥哥真会亲。”薛敬扶着二爷的后脑,翻身将他压回身下,让他软绵绵地烙在绒垫上,借着炭盆里噼里啪啦那点微光,反客为主地吻上他,深深地含着。

“唔……”

夜底的深林全是鸦鸣,谷中厉风如刀。

二爷眉间蹙紧,欲拒还迎地挣起来,却被薛敬钳紧身体,一动不让动。他甚至还从旁边的药盒里拿来两团软棉,塞进自己耳朵里。陡然间,震耳欲聋的惨叫悉数退散,狂乱的心跳变作透明,直到最后……万籁俱寂。

“我不想你看到十二年前,一点也不想。”薛敬知道二爷听不清,只是用气声焦灼道。揉着他身体的指尖似隐隐燃起怒火,像要一刀刀刮去九龙道霜岩上被血刻满的伤痕。

此时此刻,他恨不得抄起燹刀削断泥石,将这人伤痕累累的记忆一刀斩断,恨不得逆行岁月之河,硬闯回十二年前的那个林谷,一刀断碎自己。

那样的话,是不是他就不会疼了……

“那样的话,我也不会遇见你。”二爷捞起他的下巴,用指腹轻轻擦去他眼底的水雾,“哥哥用自己换我这一生,让我遇到你,真好。”

薛敬呼吸一塞,好似被离水多日的囚蚌狠夹了心尖,整个人剧烈发颤,他将对方身上仅存的寝衣撕裂,沿着他身上那些伤处一路吻下,那些粉白色的伤疤烙铁一般,刺痛了薛敬几欲迸裂的心神,又无端燃动情|火。

“我恨不得将你一口吞下去,百年之后,你我烂也要烂在一起。”

二爷捻着他的耳垂,指尖抠进他耳蜗里,眼神既冷又烈,探身他耳边,含着自己的指腹,火气灼人,“那你吞。”

前尘种种挣扎悔恨随着这人一声喟叹烟云尽销,那张厚厚的血网被他们共同撕破,再不见一丝懊悔。

——百世灾劫,不负情深。

寒瀑落差百丈,千军驻营,火光映澈湾谷,将砸上岩壁的瀑浪罩起一层夜霜。

祝龙正盘坐在篝火边烤他白天顺手猎回来的野猪肉,瞧见谢冲快步走过来,递了一块给他,顺口问,“季卿没事吧?”

谢冲愣了一下,仿佛瞬间被没烤熟的猪骨卡了喉咙,支支吾吾半天也没卡出一个字来。方才入谷前靳王就朝他使了眼色,重兵驻扎崖口,只能马车驶入深涧。谢冲在禁宫当值多年,王宫权贵的风流事见得多了,就算是根木头,也能悟透个中深意,于是不咸不淡的几句话就将各路参将打发到谷口驻营了,别人问起什么,就一句无可奉告,嘴巴闭得比死鸭子还紧。

可祝龙不是“别人”,是他的少主,自己的命都是他给的。

于是谢总使蹲在那火烧火燎地喘粗气,实在不知道当下是该欺瞒少主,还是忤逆王令。

“你发什么呆啊?问你话呢。”祝龙拿肩膀撞了他一下,“季卿身体怎么样?大夫不是看过了么?”

“哦……少主是说这个……”谢冲会错了意,觉得头顶霎时被自己敲出无数个傻包,舌根打起结,“咳,大夫说他日渐好转,但想彻底康复,还需要调养。”

“嗯,那让王爷还是悠着点。”

“……”

祝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眼皮子底下发生的见怪不怪,没事人似地继续烤他的野猪肉。谢冲尴尬得直抠竹棍,实在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还好,祝龙没继续让他为难,起身走到崖口,收回那副不正经的讪笑,“老三,当年我的名字和云溪是分开的,我入关,她出征。可她还是因为各种原因没有走成,最后惨死在桂花坊的地井里。我在想,如果当年我的名字也在九龙道其列,是不是就不会有后面那些事了。”

谢冲紧紧蹙眉,半晌只憋出了毫无意义的几个字,“少主,人死不能复生。”

“我知道。”祝龙叹了一声,“欸对了,这九龙道地形复杂,岔路极多,季卿有没有说咱们进入湾口后,往哪走?”

“往东,去枕生峡。”

靳王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祝龙连忙回头,在他身后找了半天人影,“王爷,季卿呢?”

“他睡了,临睡前吩咐的。”靳王拎着水壶走到瀑布边,往壶里续了水。

谢冲忍不住问,“王爷,翁姑娘临终前说的话,您都告诉他了么?”

靳王走回篝火旁,无奈一叹,“不光是翁姑娘临终前所言,有关于十二年前那场大战前的一切,我所知悉的,都告诉他了。”

“那他……”谢冲和祝龙相互看了一眼,两人忧心忡忡。

靳王瞧着两位,笑了一下,“你们想说什么?”

祝龙左看看右看看,索性直截了当开口,“王爷,我直说吧。咱们的脚下,埋着一半的燕云十八骑和二十万烈家军。枕生峡是九龙道最后一湾,现在是看不到,明早太阳一出来,从咱们站的这个崖口往东看,就能看见枕生峡。十二年前我来过这里,枕生峡下游的水道都没水了……”

他说到这里,不留神抬手蹭了蹭鼻尖,声音有些艰涩。

“为什么没水了?”谢冲问。

祝龙走上崖头,指着九道湾最远处的那个崖峰,“因为原本飞瀑灌流崖底,上游的水口却被……被堵死了……崖底的深涧续不上水,慢慢就干涸了。枕生峡的崖口原本矗立着一座矮峰,直到九龙道一战,又垒高了数倍。我打听过,那个枯掉的山潭后来有了一个名字——磷骨潭。”

靳王顺着祝龙手指的方向远眺峡口,只见寒秋深穹挂悬映澈九水的星河,两岸松林深谷,高瀑飞流。实在难以想象,这里曾发生过一场惨不忍睹的血战。

随后,他提着水壶慢吞吞地回到马车,上车的动静不大,却还是把人吵醒了。

二爷懒洋洋地往旁边让了些地,漫不经心地问,“不是说拿吃的么?怎么只打了水回来。”

“哦对,我忘了……”薛敬连忙打算起身,却被二爷叫住。

“不必了,反正也不大饿。”二爷瞧他去了一趟高崖回来竟若有所思,读心似的哄着问,“我那两个混账哥哥给殿下讲鬼故事了?”

“没有……我还是去拿吃的吧,你等等我。”

“磷骨潭前年起已经续上水了。”二爷忽然说。

薛敬背骨一震,整个人绷紧。

二爷撑着半坐起身,将衣襟左右系好,平静地说,“九龙道我虽然没有亲自来过,但是这里的一草一木我都在纸上还原过无数次。那些年我不能动弹,就只能让寨里的兄弟们带着量尺和罗盘,一步步丈量给我看。”他将萧人海秘密献给靳王那张地图展开,手指沿着图中那条被红线勾勒出的路线,“你知道我看到这张图时的疑惑吗?”

薛敬转回头,疑惑地看着他。

“九龙道九转十八个湾口,口口连峰,一共可以形成七十多条首尾相连的战略通路。”二爷指尖一滞,凝神道,“可无论哪一条,都不应该走图中这条撤退——因为枕生峡是个‘瓮谷’,父兄征战多年,不可能不知道那里虽然有可以逃生的出口,但只要遇到极寒和大雪,谷口冰瀑封断,就是一条死路。”

薛敬骇然一惊,难以置信地看着这张地图,“你什么意思?”

二爷脸色一沉,犹似不确定地说,“除非临战前有一个人,一个父亲极信任的人,故意给他们引了这条路——所以我一定要亲眼去看看,那枕生峡到底藏着什么秘密,竟让那个人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当年那场终局死战定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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