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撞得不轻,连帐顶都在狠颤。
“饮血营是怎么到这来的!说!”
二爷顿感后背一阵剧痛,脑子都是晕的,他撑紧柱身,让自己不至于摔倒,肺里火烧火燎地疼起来,“萧家军在流风障虚晃一枪,难道杨辉就肯坐以待毙?”
萧人海这才意识到,从自己接到那猎户递来的密信开始,就已经彻底上当了!所以烈衣让他撤掉所有营军也好、运走所有存粮也好、用一封沾满萧家人掌印的血书故意激怒自己也罢,种种这些……都是为了骗自己在震怒之下领军出征,最后生生被饮血营围困在这只有一个出口的“谷瓮”里!
萧人海气炸了,狠狠攥住二爷的领子,将他再次砸在柱子上,“是你!是你故意将我军引到小林谷的!是你!!”
二爷觉得后背的骨头快被他砸断了,忍痛喘顺一口气,断断续续道,“笑话……您若孤身前来赴约,任他饮血营全兵出征,哪动得了您分毫?可您偏偏带了三千重甲,妄图收割我军大本营!大人,您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你再好好闻闻那封信上沾的血,那是你们萧家人的血掌印么?”
萧人海立刻从袖子里拽出那封信,仔细嗅了嗅——这哪里是人血,透着一股腥涩难闻的腥骚味,这分明是畜生血!
“你!”萧人海已经出离愤怒了,“烈衣,你怎么不去死。”
二爷轻声道,“不亲眼瞧着萧家军对阵饮血营,烈某怎么好去死呢。”
“你……你……”萧人海气得脸色惨白,“你”了半天,却只剩个“你”字了。
二爷不依不饶,继续在他稀烂的心口上补刀,“你们人人都指望吾王压百万大军对阵饮血营,恨不得我军与饮血营两军对垒,最后两败俱伤!您这如意算盘未免打得太好了。饮血夹这些年从我朝将士身上吸走的血太多了……也该叫你们萧家军破点皮了!只可惜杨辉没有派出饮血营全军前来截粮,否则,就凭你刚才要吾王性命那句话,我就能将萧家四十万大军全部骗过来,坐看北鹘两大先锋军自相残杀!”
“你!”萧人海将二爷拽起来,死死地盯着他那双令人恨透了的眉眼,“你故意把靳王引开攻打流风障,却把饮血营留给了我萧家军!”
二爷含着血的唇角微微扬起,“你们北鹘人自己养出的‘恶蛊’,就得拼了命自个收拾。哪有让吾王亲身犯险的道理?快去看看吧,他们要攻进来了……”
“……”萧人海气得全身发抖,没留神猛一松手,二爷软软地跌在地上。
又一名参将冲进营帐,“大人,不好了!我军与饮血营交涉未果,他们、他们——”
此刻的小林谷口,银甲重装的饮血营死士一排排立于栈道,将整个林海染成了刺眼的银白。与谷中黑金盔甲的萧家军对比,刚好形成了两扇互不相融的巨型圆环。
萧家军几番交涉未果,饮血营打头阵的死士首领执意要带兵杀进林谷,萧人海疾步走出营帐,来到那首领面前。
“你们好大的胆子,见了本帅,还不下马跪迎!”
然而萧人海这声喝令对眼前这群银甲士兵竟然毫无作用。
那首领低下头,眼神透着让人惶恐的死气,“督帅有令,劫杀小林谷所有人,取粮回城。”
他的声音就像是磕过哑药后,生逼着自己从喉管里挤出这几个字。
二爷紧随其后走出营帐,就见饮血营每一名死士眉间都拓着一个血色红斑,他们的脸上涂着厚重的白粉,远远望去,就像一群长相酷似的阴兵。众人齐声高喝,反复叫嚷着一道指令,又似一群没有血肉、不知痛痒的白色骨骷,形容诡异,让人毛骨悚然。
这些从双花池里冒出来的怪物,是带着父母脚上连在一起的镣铐从母胎里滚出来的。他们被送进烛山火洞断手,后经“金丝带”运进伦州城,再被迫用上那深恶痛绝的蛊毒,从此之后,他们的命里就只剩下杀人和被杀。
人身所能承受的痛与痒在行将的啃噬面前不值一提,只要能从肠穿肚烂的剧痛中苟活下来,管他面前是镇北军,还是萧家军——神鬼魔佛,格杀勿论。
见两方僵持不下,二爷故作不知地喊道,“大人,贵军怎么不讲信用,除了你们萧家军,怎么还带来了饮血营!我谷中余粮都已经被这位萧大人劫走了,我哪里还有多余的粮食孝敬这位银甲大人。您若颗粒未得,不知道杨督帅会不会震怒啊?”
前面那几句倒还好,最后这句一出,饮血营全军齐刷刷地看向萧家军,嗓子里冒出咯咯的响动。
“贵军的两位首领最好商量清楚,我这点存粮究竟该怎么分。”二爷退隐至帐帘后面,朗声说,“毕竟是贵国自己家的买卖,就算流风障那边出了事,也不妨碍你们两家均等分配。”
“烈衣,你闭嘴!”妈的,怎么还火上浇油!
饮血营首领转过头,问二爷,“流风障那边,出什么事?”
二爷话音没停,故作惊讶地说,“您还不知道吗?听说这位萧大人撤走了所有粮草,还把你们督帅的借粮军给剿灭了。”
“烈衣!!”萧人海怒吼,“来人,拿下他!”
几名萧家参将立刻扑上去,要将二爷拿下。于此同时,饮血营首领嘶哑着嗓子,对萧人海冷道,“这么说,他说的是真的。萧大人,您诈我们。”
萧人海翻身上马,与那首领平视,“你是个什么东西,胆敢这么跟本帅说话。就算杨辉亲自来战,也得爬到本帅脚下谢罪。”
饮血营首领话音发狠,“萧大人,饮血营从来只听杨督帅一人号令。您今夜若将粮草留下,我军立刻收兵,绝不挡您杀路。但若您不肯,别怪我军动手。”
萧人海骨子里渗出的杀意慢慢笼于周身,怒焰几乎将他烧成炽烈的火色,他缓缓拔|出腰间马刀,可那首领不甘示弱,同时举起右臂,袖间机簧转动,露出了那枚梅形夹孔。
“大胆,你竟敢动我北鹘杀神!”一名萧家参将放开桎梏二爷的手臂,冲到马前,“你们——”
梅形血夹旋即弹出,飞花般旋至参将眼前,还没等他一句话说完,血夹冒出尖锐血刺,旋风一般撞进那参将喉结,只闻“咔嚓”一声裂响——
“慢!!”
——为时已晚。
那参将都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双膝就砸在地上。任凭血夹钻入他喉管剐绞一圈,脖子后仰,硬生生断作两截,重重地栽死了。
“大胆!”萧人海愕然大惊,怒吼道,“谁借你们的胆子,敢杀本帅的副将!”
那首领始终面无表情,只低低地回了萧人海两个字——
——“行将。”
紧接着,饮血营千人齐齐举起右臂,统统朝向萧家军。
一声“催杀”震天响地!
小林谷银浪呼啸,一群嗜血的疯兽,毫无犹豫冲向了那团金色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