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谷零睡得时间并不长，说实话，他很少能自己好好的睡上一个好觉。

他总是在做梦的。

梦里有长到爬不完的血色楼梯，有伸出去又错过的手，有他们彼此错过的好多好多年。

降谷零强迫自己从梦里醒过来，额发已经被冷汗打湿，天将将擦黑，远处还有未落尽的夕阳，像他一样。

他垂下眼，看向守在自己床边的黑发青年，他伸出手想揉一揉他的头发，却在即将触碰到他的时候又收回了手，算了，他想。

他不知道这趟莫名其妙的旅途什么时候终结，但他不想和他们过多接触，他害怕他到时候舍不得离开。

虚妄里求生的花朵不需要突然出现的温暖，因为那不是他的太阳。

降谷零静静地看着他发呆。

这个时候的诸伏景光是青涩的，也是最温柔不过的，他会为了一点小事心怀愧疚，也会满心热切的幻想以后的生活，他应该是一个好警察，应该成为哥哥的骄傲，而不是染上黑暗，给自己的心灵戴上枷锁，活着的每一天都好像在赎罪，最后死在黑暗里，成为籍籍无名的一粒尘埃。

不会了，降谷零想，他不会再让他去那个地方了。

趴在他床边的青年发出一声小小的呜咽，降谷零担忧的凑过去看他，正对上一双刚睁开尚且迷蒙的双眼。

“hiro？”他轻声唤了一声友人的名字。

后者盯着他失神了片刻，突然伸手抱住了他，脖颈处出来一阵湿意，降谷零顿了一下抬手轻轻抚上他的后颈处，一下一下抚摸着。

语气也不由得放的温柔：“怎么了hiro？”

诸伏景光没有回他，他只是沉默的收紧了抱着他的手。

他不知道该怎样向他说，他不知道自己刚刚做的梦是真实还是虚假的，他的手趁降谷零不注意滑进他宽大的病号服，手下的腰腹紧实有力，可是侧腰那里有一道长疤，应该是冷兵器划伤的。

这么长的一道疤，他一寸一寸抚摸过去，手指划到他的背上，触手凹凸不平，他甚至不敢想象这人身上有多少道伤疤。

伤疤是勇士的勋章。

然而此刻他无比希望他的身上没有这些所谓勋章。

“hiro。”降谷零伸手制止了他，他抬手诸伏景光的脸，用手指擦去流下来的泪水，“不要为我哭啊，hiro。”

“都过去了，我现在好好的，一点也不疼的。”

他在骗人，后背上那些密密麻麻的伤疤是身份暴露被抓后审讯留下的，那时琴酒给他注射了组织新研究出来的药物，一种能把人的疼痛感提高十倍的药剂。

他不记得自己被吊在那个昏暗的仓库里被鞭挞了多少次，也不记得他昏迷过去又被疼痛唤醒过多少次，他只记得，他不能死在哪里。

外面还有人等着他回家，即使那只是四道虚幻的身影，但他也愿意为了他们撑下去。

降谷零笑着咽下所有的伤难痛楚，只露出在漫长岁月里学会的温柔：“我有一点胃痛，hiro可以帮我倒一杯热水吗？”

其实胃根本不痛，他只是想转移一下幼驯染的注意力而已。

诸伏景光匆匆抽手站起来，眼神里带着慌乱：“很痛吗？要不要叫医生？”

“不是很痛，不用叫医生，给我一杯热水就好。”他笑着回应。

他苍白瘦削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诸伏景光站在原地垂下头，语气里带着挫败和颤抖：“不要再笑了，这个时候就不要再笑了……”

“抱歉……”降谷零收敛了脸上的笑意，习惯性的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