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病……究竟是怎么回事?”许倾故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他对此事究竟是什么看法。
敬予帝紧咬下唇,不肯开口。
一如多年前。
那时候,他什么都不是,被关在冷宫里日复一日,只是个不起眼的,任谁都可以踩一脚的废物。
正是因为谁都觉得他没权没势,谁都可以踩一脚,那些养尊处优,游手好闲的皇子,就上了门,找麻烦来了。
忘记是第几皇子了,总之是个没用的花架子,他把他打了一顿,因为那个蠢货手太欠,他就把他的手臂折了。
那皇子完全没想到这么小的一个孩子,还是个冷宫没权没势的皇子,竟不怕得罪他,还有这么强的攻击性。对方倒在地上,眼睛如看到了鬼一般等了个大,鼻青脸肿,瑟瑟发抖,撒腿就跑。
那个蠢货浑身狼狈地跑去找自己的母妃告了状,那个嫔妃又去找了他的父皇。
那时的他打那个家伙的时候没想那么多,不料那嫔妃正受宠,在父皇那边哭诉一番,御书房便传来了消息,说他残害皇子,要杀他。
不知消息是否是真的,但那时候他听到了,却没什么反应。
来的老太监可怜他,告诉他陛下其实没想杀他,只不过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杀他这话只是偏偏那嫔妃。
他那时候什么都不说。
他不说,便代表默认了那个皇子和嫔妃所说的一切,不论是真是假,是否添油加醋,胡说一气。
他不愿说,只自己干自己的事。
傍晚时分,许倾故来了。
“子朝。”
他就这么淡淡垂眸看着他,只叫了他的名字,其余一概不说。
宋子朝弄不明白这时候他来是什么意思。
他两手绞得紧紧的,眸子里尽是不愿屈服和冷冷淡淡的倔强。
“你不愿说是吗?”许倾故蹲下来,仰头望着他的双眸,微微一笑,“子朝,我知道你也许认为自己没有做错什么。”
“但是这是皇宫,你的权势是最重要的,有权势,你可以颠倒黑白,不论你做没做错,只要没有太过,总有人会帮你会救你。”
“可你没有。”
许倾故垂眸:“现在陛下还相信你,这是最好的,若他都不信你了,哪怕是神都救不了你。”
“你不说,那么我来猜,但是子朝,你记住了,我猜与你说,性质是不同的。”
他心头一颤,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
许倾故顿了足够久的时间,他在这些时间里,只是无声地望着对方,什么话都不说,就如此静默,两人都不说话,只听得那忽长忽短的鼻息。
“他骂你没有母亲。”
“你一个冷宫没娘的狗连给本皇子舔鞋都不配。”
“你娘死啦,赶紧去下面陪她吧,狗杂种。”那个恶毒的声音至今回响耳畔,“你怎么不去死啊。”
“你快去死吧。”
他咬紧了牙关,双眸不由得浸润水色。
“我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是子朝,你若是什么都不说,继续这么闷着,只会让你的处境愈发被动。”
“虽然我知道你不会好端端去打一个人,还下手这么重,但是旁人不知道。”
“你要说,你不说,谁都不会知道的。”
“他骂你,你打了他,是吗。”
许倾故并未用疑问,而是用了直接的陈述,他心头一抽,怕表现出来被许倾故察觉,急忙低下头被动。
许倾故看着他,神色复杂。
“你自己也许从未察觉。”
“我也从未告诉过你。”
“你一心虚便如此。”
他猛然一震,抬眸。
而这一抬眸,他再也没看到那双哪怕再训斥他,却依旧温和动人的双眼。
那双熟悉的眼眸,早已是冷若冰霜。
许倾故垂眸敛首,淡淡看看他。
敬予帝呼吸重了几分,转开头。
“陛下还不愿说吗?”
敬予帝咬了咬下唇。
许倾故眯眼,淡淡一笑:“等到沈哲死了,您才高兴是吗。”
敬予帝猛地抬眸想反驳什么,却被那静如止水,漫无边际的眸光刺痛,再一次低下了头。
“为什么呢?”许倾故问,“因为许笙帝的死?”
“您前几年报复我的,还不够吗。”
他垂下眸。
“您干得所有事,我都知道。”
“让我当时最看重,最疼爱,最亲近的学生亲手杀了我。”
“想让我痛心,是吗。”
“你当初告诉他射杀我时,就出于这种心理吧。”
“看到我死了,陛下心里舒服了吗。”
许倾故用他那波澜不惊的语调逼问着,每一问,都如针般刺入骨髓,令敬予帝退无可退。
“若是还觉得不够。”
许倾故回眸一笑。
“你想做什么。”
“我就在这里。”
“任陛下处置。”
敬予帝眸光一动,似乎对他这话动了心思。
可只是一动,立刻遏制住了。
“杀了我。”
许倾故垂下眸,面有倦色,声若气音,似是累了。
“别说了。”敬予帝拉住他衣袖的一角,望着他的眸中浸染水光,长吁一声,终于还是妥协了,“我说。”
他甚至,没用“朕”,以自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