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死了,就只有一个人了啊……
怎么会亲手推他离开,去到另一边……
“不要……”
他连连摇头,一手捏住左尚的手腕。
“不行……”
左尚怔在原地。
“不行的……”
“你走了,这里就只剩我一个了……”
“不要。”
他这反应,像极了应激。
似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曾夺走过他最重要的人。
是啊。
死亡,便是那可怕的东西。
他那张能言善辩的嘴瞬间失了效,只会像个孩子一样重复简单的字眼。
“我没生你气……”
“我不生气……”
“我……”
“没有不原谅你……”
左尚真是太久太久没见过沈哲这么心平气和还带点手还无措地同他讲话了。
自从他们回了南楚。
自从他假装投效明王一党。
自从……那个人死了之后……
“你可以多给我讲讲以前的事。”
沈哲让自己平静下来,缓声道。
左尚垂眸看他,眼中含笑。
“好。”
“真的?”
他这话问的,像是他自己在求别人,而不是他去原谅别人。
左尚没有去指正。
“真的。”
沈哲紧绷的背松持下来。
“但……”左尚低下头,抽出佩刀。
“沈哲,你送我的刀脏了,能再帮我擦擦吗?”
“为何要我擦?”
“你擦得好。”
左尚垂下眸来。
因为这是你送我的刀,这是你擦过的刀。
这样岁岁年年日复一日佩在身侧,就好像,你一直在我身旁。
是。
我也只有你了。
沈哲。
记忆初,左尚的身侧从未有过他人。
他是孤儿。
渐渐长大,他有了养父。
可他像是天生的克星。
他的养父死了。
养父死的那天,还很小的他看到了一个身着金色长袍的少年,长袍上绣着五爪金龙,十分霸气辉煌。
那少年比他年长,身旁跟着位不知真面的中年人。
他们将他带走,带入了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
他先天早熟,很快就明白了这个少年和中年人的来历,这两个人就是他的养父最尊敬的两个人——当今的圣上敬予帝和太上皇。
他不想再被人丢弃。
于是努力学习敬予帝吩咐人交给他的所有知识。
努力完成敬予帝安排给他任务。
没一年后敬予帝给他安排了一个长久的任务。
敬予帝将他送去了北燕。
他以为他又将是一个人。
可出乎意料的是,在北燕,他遇到了一个非常温和的少年,还有一个与他一起来的孩子。
那个孩子他认识,也挺熟悉。
他是南楚大将军沈武的独子。
他的养父生前与将军交好,经常领着他与沈哲玩。
异国他乡,难得有个伴,他很珍惜这个朋友,才知道沈哲比他小几个月出生后,他当起了他的哥哥,照顾他,保护他。
而那个是非常温和的少年,便是他的老师。
他过惯了小心翼翼,担惊受怕,如履薄冰,怕被人丢弃的生活。
所以当那个少年无缘无故,无止境的对他好,关照他,保护他时,他是惊慌的。
他不知该如何选择,是该选择他应该效忠的国家,还是保护这个突然出现在生命中的人。
如果他选择效忠国家,那这个出现在生命中的人,必然与他背道而驰。
若是他选择这个出现在生命中的人,那么他必然得背叛自己的国家。
最后他心中的天平两端达成了共识。
瞒着他吧。
只要他不知道。
他便什么都不会失去。
于是他的身侧有了沈哲,有了老师。
天平两端不可能永远平衡,他必须选出一个。
因为他没有选出那一个。
上天给予了他惩罚。
老师走了。
沈哲……似乎也在渐渐淡出他的生命。
如他,他也不想失去这最后一个可以依靠的人。
他不想孤单一人。
沈哲狐疑地凝视他。
良久,他眼底闪过一抹笑,点了点头,先行走下阶梯。
左尚跟在他身后,心中欢呼雀跃。
就见人回首,笑道:“以后过来吧。”
“什么?”
“府内太大,我一个人往着的有不便。”沈哲弯了弯眉眼,“而且太空,我怕。”
怕?
“虽然以后不知道还能不能住在府中。”他垂眸,毕竟他的父亲已谋反,必然要被打入天牢,已不可能是大将军,大将军的职责不可能永远空着,府邸必然有新人入主,“但……我还是希望有个人能陪着。”
“想问问你。”
“你愿意吗。”
沈哲莞尔一笑。
“如果是你的话,不论是什么。”
“我都不会怕。”
“有你足矣。”
左尚听闻一愣。
随即含着笑道。
“我也怕。”
“但和你一样。”
“有你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