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朕刚才将你赐婚给李安民,还未曾询问你的意见。若是其他人,朕赐婚也就赐了,可你不同,你是护驾功臣。朕一时忘记问你的意见了,倘若你不满意,朕准许你另选良婿。朕来问问你,你可愿意嫁给唐国公呢?”一向专横独断的皇帝,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征求起长孙妘的意见来。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集在长孙妘身上,盯得她好不自在,她一时被问住了,脸颊绯红,半天都不好意思说话。
皇帝严肃地说道:“好,朕明白了,你不愿意嫁,此事就此作罢,朕准许你另择良婿。”
李安民和长孙妘都急了,异口同声地喊道:“陛下!”
长孙妘急忙从座位上起身跪下,“臣女愿意嫁唐国公。”
一时间哄堂大笑,长孙妘丢脸丢到家了。这下可好,恨嫁女的名声算是坐实了。长孙妘想明白了,皇帝今天要是反悔,给李安民赐婚什么南阳公主或者北阳公主,晚上她就发动兵变,逼着皇帝下圣旨。
她说李安民疯,而她与李安民是同类,她也疯了。自从李安民向她表白后,她便豁出去了,什么都不怕了。
这一次,除了要等一年时间有点久以外,可以说她也是收获挺多的,大部分问题都得到了解决,至少可以正大光明地和李安民恋爱了。
第二天,李安民没有时间留下来,他带领着城外的晋阳军又准备出发了,目的地是东边的河北道,去平定叛乱。皇帝准许他把军队带到安阳后,进行两个月的修整,在这段时间里,他可以回长安陪伴自己的未婚妻。
长孙妘觉得心中那个好舅舅又回来了,大家这样过日子也不是不可以,没必要非得造反。就算造反成功了,当皇后或者大长公主也不一定比现在舒服。
长孙妘给她的新军取了个名字叫神威军,这支军队的序列属于南衙禁军,有五千人的编制,驻扎在大兴城外。还可以负责一部分城防工作。长孙妘在长安大兴西市有很多生意,有一支听命于自己的军队,生意就好做多了。她一想到自己回到长安抖威风的日子就很开心。
长孙妘在一大清早便自掏腰包,拿出八万缗钱财和十万担粮食分给了神威军的将士们。这支军队是她自己的,她宝贝得很。这四千多人中,大多数人包括小兵的名字她都能叫得上来。白天,她陪着将士们一起训练;晚上,她带着他们认字。不忙的时候,她还会为将士们代写家书,若是数量实在太多写不过来,她就会叫亲卫一起帮忙写。赏银和抚恤,她都会列好账本,一个个发到士兵的手上。
渐渐地,这支军队也染上了她的习性,除了长孙郡主谁也不认。他们原本是精锐的百战老兵,习惯了把士兵当家奴的长官以及尽管无能却派头很大的将领。但是像金城郡这样的,他们还是第一次遇到。她对训练要求特别严格,但对大家却是打心底里的好。
神威军与从长安赶来的骁果军共同护卫着皇帝从雁门关出发,浩浩荡荡地踏上了返回长安的路途。历经千难万险,皇帝终于回到了大兴宫。虽然高丽打赢了,突厥也打赢了,甚至各地平叛也是捷报连连,然而局势却愈发糟糕。
在河北有窦建德,中原是李密,江淮是杜伏威,江陵有萧冼,并州有刘武周,全天下密密麻麻的反王纷纷涌现。杀了一批,又会有新的一批冒出来,仿佛永无止境。这大隋朝廷就如同一条四处漏水的船,刚填上一个窟窿,更多的窟窿又接连出现。
长孙妘曾被皇帝感动了一阵子,但很快理智又回归了。这狗皇帝实在是太过分了,回京城没几天就又开始修建龙舟,还在江南修筑行宫。在局势如此混乱的情况下,他竟然还这般瞎折腾。
如果他能振作起来,慢慢收拾江山,宽大赦免那些实在是因为过不下去才造反的反贼,减轻老百姓的负担,那长孙妘倒是可以当忠臣,陪着这狗皇帝继续走下去。可照目前的情况看,早晚有一天会完蛋。这已经不是忠心不忠心的问题了,而是要不要陪着他殉葬的问题。现在趁着皇帝还有点实力,能镇住一些场面,长孙妘要在他的羽翼之下尽可能多地抓住军队,扩充自己的实力。
并非长孙妘想要造反当皇后,而是她若不造反便没有活下去的可能。一旦新朝被别家当了皇帝,又岂能容得下她?她若自己孑然一身躲起来,那跟随她多年的那些寒门部众又该如何是好?还有那些跟着她出生入死的亲卫、暗卫以及军队,他们又能怎么办呢?在这样的局势之下,长孙妘不得不为自己和身边的人谋划一条生路。
长孙妘开始一点点和长孙家做切割了,她嫁人后的嫁妆要靠自己挣,她如果不强大起来,压不住长孙家,以后就算成功了她婆家和娘家一定会到兵戎相见你死我活的地步。
那时候她夹在中间就非常难做了,她要是有自己的军队,部曲和势力就不存在这问题了,她带到夫家实力是自己的,那么也可以遗传给她的子女们。夫妻之间根本的矛盾就解决了。
长孙家已经这样强了,无忌虽然没有当皇帝的心。但是终有一天会威胁到皇权的,她要为几十年后的未来做谋划。
曾经那些骑马斗鸡、喝酒赌博的日子虽然愉快,但却显得很不真实。这位纨绔刁蛮的郡主回到长安后,在城外忙碌地整顿军队,安排营房,调配物资,忙得不可开交。
接着,她在长安附近招募兵源,将五千人的编制填满,又借着预备役的名义扩充军队。多出来的士兵、武器和粮饷都得由她自己承担。
皇帝整天沉迷于吃喝玩乐,已经无暇顾及外面的反贼了,又怎么会注意到她呢?她的行动也比较隐蔽,正兵五千,辅兵有八千之多,完全符合朝廷规章。其他军队的将领都想尽办法吃空饷,而她却绞尽脑汁隐瞒自己军队的数量。
忙碌了三个多月后,长孙妘已然成为一名合格的统帅。她搭建起了自己军队的幕僚机构、各级指挥班子以及后勤体系。
在长安附近的永丰仓和户部、兵部,她收买了许多贪官蛀虫。有时候粮食刚入仓就被她换了出来,铠甲、武器和马匹也借着各种理由弄到了自己的神威军中。毕竟朝廷即将走向末路,再不贪就没机会了,于是很多官员为她大开方便之门。
她以前从未想过自己做这些事会如此顺手。她在中央朝廷经营有些年头了,对朝堂之事了如指掌。那些重要官职都被门阀贵族子弟占据,然而真正做事的却是下面的寒门书吏。
要成大事,什么事都靠自己是不现实的。她拉拢了众多有才能的寒门小吏,甚至会效仿古人,亲自到别人府上登门拜访,请他们出来为自己做事,替她管理各项事务、出谋划策,到她的军队中出任文职,管理钱粮、统计功劳、处理赏罚。
她对李安民说的那句“我养你呀!”并非随口说说。一整套情报、行政、军队体系正在她的努力下慢慢成型。
精锐的部队通常具备充足的粮饷、公平的赏罚、刻苦的训练、精良的装备以及丰富的实战经验。目前虽然无法提供实战机会,但长孙妘在其他方面都准备得十分妥当。在长安附近,其他军队只能吃稀粥咸菜,而她的神威军却顿顿白米加肉;
其他军队的士兵衣裳褴褛,而她的军队人人身披重甲。别的军队甚至连队形都走不稳,她的军队却每天从早练到晚,个个士兵体格壮硕,步马弓熟练,且军纪严明。暂且不说她的军队有多厉害,但绝对与那种上了战场就腿发软、只能欺负老百姓或者只能打顺风仗的军队有着本质的不同。
这三个月里,长孙妘开心极了。她惊喜地发现,带兵的乐趣远远超过了参加宴会、听曲看戏、喝酒斗诗。每日,她身着甲胄在训练场上与士兵一同操练,听着这群年轻小伙口中喊着“杀,杀,杀”,看着这些农家子弟一点点成长为战士,心中的自豪感无与伦比。
在长安城里,她是纨绔大小姐;而在她的军中,她则是深得军心的统帅,赏罚严明,令行禁止。
她找来一面大大的铜镜,将其抛光得铮亮。看着自己穿上甲胄英气逼人的模样,她甚至有点爱上了自己。每天起床时,她都要对着镜子美美的照上好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