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妘与李安民下山前往雁门关,一路上,两人的手紧紧相牵,即便到了雁门关前,也丝毫没有松开的迹象。
其他勤王将领也纷纷抵达雁门关,皇帝的御驾队伍亦随之而来。皇帝在雁门关度过了近两个月的简朴生活,如今终于能够回归正常的奢侈生活。
雁门关楼前被清理得干干净净,众多酒席依次摆开。此役乃是少有的大胜,守城的六千多人仅折损了不到一千人,却消灭和俘虏了三四万突厥军。皇帝格外高兴,他亲身经历了这场胜利,整个过程中依旧淡定从容。这场战斗给了他一种错觉,仿佛自己谋定便能安天下。
这数千将士,人人家里都免除了徭役,还分到了二百亩土地,皆成了功臣。晋阳军的有功将士同样得到了封赏。
长孙妘被带到御前,皇帝瞧见长孙妘披散着头发,脸上还有被泪水弄花的淡妆,顿时有些不高兴。“长孙妘,你这般模样成何体统?你是朕的千牛卫中郎将,自己衣冠不整,如何带兵?赶快下去换了,今日庆功宴切不可失仪,否则朕会处罚你!”
看来,天天穿战袍的日子又要来了。看样子,即便回到长安,皇帝也不愿放过她,这千牛卫中郎将之职怕是还会让她一直担任下去。
“狗皇帝!”长孙妘在心里暗暗咒骂,但面上却不敢流露出半分不敬。“是,陛下,末将马上去换。”
李安民顶着个熊猫眼,也来到皇帝跟前觐见。皇帝对他态度甚好。“李卿来了,李卿千里救驾,辛苦了。待会儿可要上座,坐朕身边!”皇帝召唤宦官搬来凳子,让李安民坐下。李安民表现出惶恐的样子,连连高呼:“不敢不敢!”
长孙妘被带了下去,她时不时地回望坐在皇帝下位的李安民,仿佛现在一刻也不想和他分开。
长孙妘换上修身的千牛卫戎装甲胄。宦官还要给她戴上青面獠牙面具,声称皇帝喜欢看她这般模样。可她无论如何也不肯戴面具了,即便抗旨也不戴。皇帝给她的尚方宝剑也没有收回去,让她挂在腰间。当长孙妘威风凛凛地走到御前时,她真的恨死那狗皇帝了,好想找个地方躲起来。李安民就坐在她对面,她的脸红红的。她如今这副模样像一个青年军官,这样还能被李安民看上?难道他真的有龙阳之好?
皇帝看到长孙妘这般模样,满意地点点头,“哈哈!这才像样子嘛。朕的外甥女英姿飒爽,鲜衣怒马,女中豪杰。整天穿红描眉,成什么样子。”他全然忘记了在辽东之时自己说过的话。
周围各种马屁声接踵而至,纷纷夸赞长孙妘身着甲胄如何威武,如何英气逼人,长孙郡主如何用兵如神、勇敢威武,反正夸赞女孩子的话一句都没说。说得长孙妘真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
长孙妘干脆装成了木头人,和千牛卫将士们站在一起,一动也不动。她的眼光时不时地瞟向李安民,心里抓心挠肝的,好想坐到他身边哦。
皇帝拉着李安民扯家常,又接待各路赶来的将军们,长孙妘站了许久。过了一会儿,皇帝才回过头看了她一眼。长孙妘面无表情,直视前方。
皇帝笑了笑,示意宦官在李安民对面安排一个座位。然后对着长孙妘说道:“站了这么久了,也累了吧,坐吧。”长孙妘单膝下跪,行了一礼,然后坐到了李安民对面。这一坐,两个人的目光像磁铁一样牢牢地锁在了一起。长孙妘也没有了小女孩的羞涩,就这样深情款款地看着李安民,怕什么呢?城里除了几个宦官和少部分千牛卫,都是她的人,城外还有几万李家军。皇帝都同意了,两个人干柴烈火,谁敢说什么!
宇文成都一脸铁青地看着她,连装都不装了,这大庭广众之下竟然眉目传情。
皇帝咳嗽了一声,长孙妘收敛了一些,对着其他将领频频点头。一个宦官拿出长长的封赏名册,有功的将领从低往高开始宣读。
当初高丽给面子投降不能展示出威风,这一次是实打实的打败突厥入侵,歼敌数万,奖赏更是丰厚。念到宇文成都的时候,长孙妘看了他一眼,那兴奋期待的表情溢于言表。
宇文成都被加封骁果军左武卫将军、兵部侍郎,封为魏州郡公,并且皇帝特意赐婚南阳公主。
这几个月来,宇文成都就像只蜜蜂一样,时不时地围在长孙妘身边。守城的时候又没办法避开他,日夜相处下来,长孙妘早就有点厌烦他了。这下好了,他订婚要娶公主了,要是再来骚扰她,她就去告诉皇帝。
至于他当了什么官职,那并不重要。长孙妘郡主向来飞扬跋扈,连亲王和太子都不怕。她家里还有几万兵呢,除了她舅舅,她还需要怕谁呀。
李安民被加封柱国,加兵部尚书衔,虚里八里的名头加了一堆,最后任命为河北道行军总管,带领本部兵马督管河北道的剿匪事宜。
重头戏来了,皇帝特许他和金城郡主一年后成婚。两人同时在心里骂了一句“狗皇帝!”
李安民的晋阳城在河东道,如今却把他派到河北道去剿匪,明摆着是要把他从晋阳赶走。一年后成婚,这分明就是画了个大饼。长孙妘和他本就两情相悦,却还要一年后才能成婚,皇帝一分钱成本没出,就白得了李家晋阳城。
长孙妘被封为镇国金城郡主,品级从郡主提升到公主级别。她母亲汾阳公主、父亲长孙炽陪祭太庙。
钱财田地赏赐了一大堆,官职晋升为千牛卫将军,与宇文成都一样是从三品的武官。皇帝这般安排,预计是要让长孙妘一直穿铠甲,穿到生孩子穿不动为止。
虽然皇帝是昏君,江山被治理得一塌糊涂,但这帝王心术却一点不少。将长孙妘扣在身边,使得长孙家和李安民不得不尽心尽力为他卖命。尤其是对李安民,一年内好好表现,表现好了就把金城郡主嫁给他,让他看得到却得不到,就这样吊着他。
早知道就突围出去,不管他了。虽然长孙妘心中这般想着,但是毕竟是她的亲舅舅,她终究做不来这样的事。
皇帝吃定了长孙妘重感情。长孙妘是长孙家的钱袋子,凉国公的亲姐姐,凉州掌权人长孙无忌最疼爱的妹妹。而李安民又为了她甘愿放弃几代基业。皇帝一把抓住了两大门阀的命门。这比让长孙妘成为他儿媳妇有用多了,真的是老奸巨猾。
长孙妘只得表现出很感激的样子,当即跪下,“叩谢陛下天恩,臣女百死难报,一定尽心尽力辅佐陛下。”
“妘儿啊,朕以前爱看你穿女装歌舞,自从这次你随驾以来,让朕看到了什么是巾帼英雄。你日后就在朕身边侍卫,你带的这些兵,这四千多人都是护驾功臣,朕也不给别人带了,许你组建一支新军给你统管。在长安附近立营,你监管训练可好。”终于给了点实际的东西,那些兵都是和她出生入死的兄弟,若要分开她也舍不得,她怕其他将军让他们白白送死。
在场的士兵们一片欢呼声,纷纷跪下叩谢皇帝。长孙妘比宇文成都得人心多了,他们也怕长孙妘离开后再没有人管他们了。
她有了自己的军队,后套有十二铁勒部骑兵,加上这四千骁果军,她有一万多人的军队了。这不是长孙家的军队,而是只听她长孙妘一个人的军队。
自从刚才李安民表白后,她一颗心就放到了他身上。她总归要嫁人的,凡事太依赖长孙家不好。有自己的力量,不仅可以帮到李安民,也可以让她日后不被欺负。要是李安民朝三暮四,她可以调动兵马把李安民抓起来阉了。
估计这也是皇帝对她的一点补偿,让她心里平衡些。当初长孙无忌说军队不是她的私产,不许她胡来,现在她有了可以跟她一起“胡来”的军队了。铁勒骑兵陪她在草原上出生入死,这支骁果军在雁门关跟着她坚守孤城,都是有感情基础、值得信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