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妘坐在椅子上摇摇头:“不会!”然后也笑了。
“无忌,大伯把家主之位传给麟儿,你真的不介意吗?”长孙妘看似随意地问道。
无忌似乎有些生气:“你就别试探我了,我你还不了解吗?我的志向可不只是做一个靠祖宗福荫的国公,我要靠自己的本事,在青史上留下我的名字。倒是你,我真的怕你嫁了人就有了夫家忘了娘家。”
长孙妘笑了笑:“第一,本郡主现在可不是只知道和郎君过日子的人,要真是那样,本郡主还不如去死。第二,这大隋天下,我舅舅也折腾不了几年了,这正是创立大业、千载难逢的机会,这个时候还嫁什么人,错过了,我可能要后悔到下辈子。我今年才19岁,难道你们这么急就想把我嫁出去吗?”
无忌也不禁笑着说:“巴不得你一辈子不嫁,长孙家养你一辈子。谁要是敢说闲话,就派兵把他抓起来,拔掉他的舌头。
长孙妘佯作生气道:“你在想什么呢!哪有哥哥这样诅咒妹妹的,真是太让人伤心了。难道你妹妹就这么没人要吗?”
无忌翻了个白眼,摆出一副懒得搭理的样子。长孙妘接着说道:“我生气了,这里的事你自己处理吧,我可不管了。”说罢,她转身离开中军大帐。
无忌随口问了句:“去哪儿?”
长孙妘抛下一句:“找男人去!省得被你说我嫁不出去。我现在不嫁,又不代表我以后都不嫁!”
长孙妘来时太匆忙,不可能带婢女,她就叫人快马加鞭从长安调婢女过来。不然,她白天要处理公文、调兵遣将,晚上还要洗衣、整理房间,连马桶都得自己倒。这样的日子,她堂堂郡主可怎么长久过下去?比丫鬟都不如,丫鬟才伺候一两个人,她可是要操心好几万人的吃喝拉撒。
当初大伯给她的亲卫苏震南,被李家军医救了回来,伤也快好了。长孙妘很高兴,马上找无忌要来做自己的亲卫。这小伙子浓眉大眼,相貌一般,但他和长孙妘是战场上的过命交情,还替长孙妘挡了很多刀,这份恩情长孙妘一直记得。
她带着苏震南一同赶赴李安民的营地,至于为何只带他一个亲卫,不过是路上无聊,找个人聊聊天罢了。
“震南啊,你今年多大了?”长孙妘一边骑马,一边问道。
“过了年就18了。”苏震南回复长孙妘道。
“还小呢,你先在姐姐这儿干几年,等22了,姐姐给你弄个官做,起码七品起步。”长孙妘略带得意地对苏震南说。
“多谢郡主。”苏震南恭敬地对长孙妘说道,脸上满是喜悦。
“这里没人叫姐姐。”长孙妘纠正道。
苏震南赶忙说道:“卑职不敢。”
“你可有婚配?”长孙妘又问。
苏震南黯然道:“我这样的出身,上了战场也许就回不来了,怎敢耽误人家。”
“你这出身怎么了?你是凉州府兵,府兵不丢人,保家卫国,别这么想。回京城,姐姐给你保个大媒,只要你看上的,姐姐保证帮你说成。”长孙妘越说越得意,那刁蛮郡主的劲儿又上来了。
苏震南听她越说越高兴,顿时觉得那天为郡主拼命太值了,若不是这拼死一搏,哪来这泼天的富贵。
到了晋阳军的营地,苏震男便与门口的卫兵沟通,称长孙郡主求见国公。卫兵狐疑地看着这个只带了一名侍卫、留着发髻、身着西凉校尉戎装的清秀小伙。长孙妘见门卫眼神有异,便从腰带里掏出别在里面的翠玉玉佩,在卫兵面前晃了一下。卫兵立刻回营去禀报将军。
李安民同样一身戎装,亲自到门口迎接。“长孙妘,你怎么来了?军务处理完了?”李安民高兴地问道。
“没有!干不下去了,一点也干不下去。我被我哥气到这儿来的,来你这儿散散心。”长孙妘气鼓鼓地说。
李安民好奇地问道:“你哥说你什么了?”
“没什么!怎么,来你这儿还不想管饭?”长孙妘说。
李安民被她逗笑了,他从未见过长孙妘这副模样。“你想吃什么,水里游的,天上飞的,地上跑的,除了人以外,我都给你弄来,管够。”
长孙妘把马缰绳交给苏震南,让他把马牵到军营的马厩去,然后和李安民一起走进了大营。
李安民对身边的军官嘱咐了几句,随后带着长孙妘在军营里四处逛逛。他身为国公,自然没有什么恋爱经验,只是带长孙妘看了骑兵和步兵的操练。
当然,重要的黑甲骑兵训练营地是不可能带长孙妘去看的。长孙妘倒也不在乎他这么直男,看得津津有味。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李安民的亲卫向李安民禀报可以开饭了,果然摆了满满一大桌子菜,各种各样的菜色都有。然而长孙妘看起来却不是很开心。
“没有酒?”长孙妘当即问道。
“军中不能饮酒。”李安民回答道。
“军中也不能带女人进来,你怎么放我进来?”长孙妘反问道。
李安民更直男地问道:“女人在哪里?你是女人吗?”
长孙妘坐下来,咕噜喝了一口酒,好奇地问道:“你是怎么说服朝廷出兵的,你为了救我造反了吗?”
长孙妘看着李安民的眼神中竟然有几分期待,李安民摆了摆手:“这话可不能乱说,是你表哥,赵王。”长孙妘有点疑惑:“杨杲?和他有什么关系?”李安民说道:“这次出兵是以他的名义,打赢了功劳是他的,我还答应帮他争太子位。他要是输了,黑锅我来背,你看我为了救你付出多大代价。”
长孙妘看着李安民,眼神中竟带着几分期待。李安民摆摆手,说道:“这话可不能乱说,是你表哥,赵王。”长孙妘有些疑惑,问道:“杨杲?和他有什么关系?”李安民回答道:“这次出兵是以他的名义,打赢了功劳是他的,我还答应帮他争太子位。要是打输了,黑锅我来背。你看我为了救你付出了多少。”
长孙妘看了看李安民,然后说道:“你这么一说,确实付出挺多的。真想不到,你看上去这么狠辣、一肚子坏水的人,竟然这么讲义气。”
李安民听到这话,眉毛一扬:“那可不,为了你,我可是卖身了啊。你可得好好报答我。”然后,他也用有些期待的眼神看着长孙妘。
长孙妘的眼神竟然变得含情脉脉,她喝了一大口酒,然后说道:“好感动哦,好有气魄哦,李安民,你是不是喜欢我呀。”
李安民倒也不矫情:“多少有点吧,怎么?”
长孙妘娇羞地说道:“那你把关东的私盐生意还给我好不好嘛,安民哥哥,好不好嘛,小妹我快穷死了。”
李安民的眼睛里竟然闪过一丝寒光。他只说了一个字:“滚。”
长孙妘的脸色立刻显得有些难看:“那这就是没得商量咯?”
李安民也斩钉截铁地说道:“没得商量。”
长孙妘噗呲一下笑出声来:“早知道你不会还,逗你的。”
“我也早知道,你早知道我不会还,故意让你逗的。”李安民站起身来,目光迎着太阳。
“天下就要乱了,又不知道有多少生灵涂炭,多少骨肉离散。”他的眼神中竟然闪过一丝悲悯。
“是呀,天下刚刚稳定没多久,又要战火纷飞了。可怜天下人。”她也感叹道,然后又打开酒壶,咕噜咕噜地喝光了。“对了,还有酒吗?”
李安民从长孙妘的马鞍后面又拿了四壶酒,“有,但是慢点喝,骑马怕摔了。”
长孙妘接过一壶,打开食盒,用食盒边上的筷子吃起菜来。
长孙妘吃了几口,又感慨道:“且不说我长孙家八万人出,四万人归。多少袍泽,血洒疆场。这次打了,突厥人过几年又会再来,这有什么意义?修运河,下扬州,打突厥,征高丽。为了一己之私把天下苦成这个样子,可悲啊!”
李安民眼睛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听你这意思,你对你舅舅挺不满意的,难道还想造反?”
长孙妘随即反问道:“你就没有想法吗?”
李安民喝了一口酒,豪迈地说道:“我妈生我的时候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神人对她说,济世安民,匡扶天下。我生来就是要拯救这苍生的。”
长孙妘看着李安民迎着太阳,似乎身上有光,她又笑了,她今天似乎笑了好多回了,好像比去年一整年都多:“李安民,你可真会编故事,哈哈!”
李安民温柔地回望长孙妘:“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呀,接下来你不应该折服在我的王者之气下,鞍前马后,和我一起为救天下苍生流血流汗嘛!”
长孙妘笑得更加厉害了:“你想得真多,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就是这么幽默的人呢。”
李安民扬了扬眉毛,说道:“那是当然,你以前谈恋爱谈傻了,不分曲直是非对错。你说你怎么会看到我的光辉形象呢?你又怎么会发现原来自己恨的是这么一个优秀、仁慈、正义还有幽默感,值得托付终身的人呢?”
长孙妘的眼神突然一阵黯然:“李安民,身为世家子弟,生在这个时代,我们原来是没有资格谈爱恨的。我没有你那么远大的目标,我只想和我家人一起,在这即将到来的乱世里生存下去。我也不知道我和你以后见面会是战友还是敌人,但是你说得没错,你是一个很优秀的人。可无论如何,还是很庆幸能遇到你,作为你的战友很幸运,作为你的敌人也我对你很钦佩。”
长孙妘说完,又给自己猛灌了一口酒。喝完后,她的脸颊瞬间变得通红,泪水也如决堤般不断从眼眶中涌出。
“你怎么哭了?”李安民见状,突然有些手足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