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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琬迎着晨光睁开眼,原地在榻上伸了个懒腰,发出一声舒适的呻yin。
昨夜她睡得极安稳,深眠时似乎做了些好梦,她虽不记得,却觉得心情愉悦。
“一枕清宵好梦……”下一句是什么来着?贺琬怔了一会,微微上扬的嘴角落了下来。
她当年看过的诗词,大多数已经渐渐淡出她的记忆。
甚至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时的绝望和孤独,她都有些记不清了。
时间确实是世间最好的良药,而饮着时间之水的人类,总能在慢慢长路上,坚强活下去。
“姐!你醒啦!”
俊秀的小少年穿着一身干净的衣服,推开门冲了进来:“早上陆大夫来嘱咐过,说他昨天为你调的药有安神的成分,叫我不要吵醒你,让你睡到自然醒,你现在怎么样了?”
贺琬拧了拧脖子,又掀开被子下地,双手叉腰,做了几个热身的动作,语气轻快又充满活力:“神清气爽!噢耶!”
贺琬伸出手,她身前的贺琰几乎同时举起手,两个人熟练的拍了下掌。随后伸了一个毫无形象的、大大的懒腰,贺琬宣布:“回家!取钱给陆大夫送医药费!”
一想起即将不翼而飞的小钱钱,姐弟二人像是被晒蔫吧的狗尾巴草,同时精神萎靡了下来。
“你收拾收拾,我去找陆大夫和顾大侠辞行。”贺琬有气无力的离开了房间。
此时已接近巳时(上午9点),陆林收拾用具,正准备去前堂坐诊,就见到耷拉着脑袋的小姑娘飘了进来,不由得失笑:“怎么,还不舒服?”
“很舒服,陆神医威名不坠,我现在全身上下充满了没什么用的充沛体力。”小姑娘面色有些蔫,一张嘴却依然在阴阳怪气里点亮了舌灿生花的技能,“我和我弟准备撤了,来跟陆大夫打个招呼,医药费先记着,下次来赶集我再给你。”
陆林听了,定定的看着贺琬,贺琬却没注意到,她认真的对陆林鞠了一躬,随后目光来回逡巡:“顾大侠呢?我也得跟他说一声才行。”
陆林眼神一闪:“他?他有急事,凌晨便走了。”
贺琬愣了愣,随即神色如常地应道:“哦,原来如此……他毕竟是大侠,应当的,应当的。”
陆林勾唇一笑,一边把用药草泡了一夜的银针捡起来在火上烤,一边问道:“你是来我这儿找顾大侠的?”
“啊?不是。”贺琬见陆林的动作,便在一边盆内温烫的草药汤净了手,擦的干干净净后,小心的帮陆林把一枚枚消毒完毕的银针插进布兜里。
“陆大夫不顾危险陪我闯龙巢虎穴,救了我们姐弟的性命,这恩情我记在心里,终有一日,必将涌泉相报。我现在已经大好,要先告辞了。”把银针平整的插好后,贺琬小心的卷着布兜,“您虽然医德高尚,侠义心肠,但这两天为我和弟弟看病开药的钱我们却不能欠着,带我回去取了钱,下次赶集日必定回来还你。”
小姑娘年龄不大,又是一副比同龄人年轻一点,又很娇嫩秀丽的容颜,即使生在寻常百姓家,也该是被父母兄弟娇宠着长大的,及笄之时,也该被媒人踏破门槛。
谁知她会年少守寡,谁会想到她能在夜黑风高的夜晚攀崖采药,会下意识的帮眼前一切活计做工,会有这么一套欠钱还钱、欠命还命的理论。
陆林叹了口气,眼神终究是温和了下来。
“不急,我知道你心疼被顾白衣拿走的钱,恰好王老汉要跟着商队去北面同北狄商队做点儿生意,他们夫妻俩勉强会算个钱,但一不会写字,二不会记账,你若愿意,便跟着去当个女帐房,约摸个把月就能回来,报酬很丰厚。”
贺琬听了,立刻心动不已,陆大夫见了又道:“这几年,大临与北狄贸易频繁,双方通婚杂居,已然有水乳相融之势,况且如今已入春,水草渐长,别说是北狄,就算是马匪也都在忙着养小马,不大出来打劫了,我看这次没什么危险,你大可以带着贺琰一起去,让他见见世面。”
小姑娘听了,更加心动,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陆林微微勾起嘴角:“而且这次县尉会带着士兵和衙役随行,你应当都见过,有事可以去找他们。”
贺琬兴高采烈的答应了,转过头扫了院子一眼,想到自己还没跟顾大侠道个别,又顿时心中有些憋闷,叹了口气,匆匆回房准备去了。
…………
陆林目送贺琬魂不守舍的飘出去,回想起他方才对自己的态度,怅然的叹了口气:
“唉……自己认识了三年的爱慕者,怎么只见了一面,就被那个臭小子夺走了注意力呢?”
捧着一罗叠在一起的干净白布从内室走出来的小莹子接话:“先生,女孩子也许会喜欢自恋、毒舌、洁癖的彩鸟,但肯定会更爱强大威武却对自己十分温柔的大老虎啊,认命吧。”
陆林瞪了小莹子一眼,见小莹子佯装害怕的样子连连鞠躬,这才不爽的撇了撇嘴:“她刚刚跟我说话的时候真的好随意,一点都没有以前那种小心翼翼用词度句的样子了……啧,女生外向,太气人了……”
陆林沉默了几秒,忽然叹了口气:“原来阿云要找的竟然是她……真是……命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