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不会……”穆承安轻轻侧头看了眼一旁的宋罧,吸了一口气轻声道,“……不太合适。”
既然宋罧可以和他挤挤,那他自然也可以,“不丶会。”周锦怀一口咬定。
见争执不过,叹出一口气,扭头看向宋罧,他点点头示意不会介意,穆承安便应下了。
宫中的那车容得下三个人,周锦怀一上车便坐到了他们中间的空位上。他肯定不是故意的,而是有意这么做。最后还不忘露笑缓解僵硬的气氛。旁人看来这像是挑拨离间。
穆承安不理解他的用意,只当往旁边挪了挪为他多让出些位子来。
未时诏山。
雨后的山间弥漫着一股泥味的清香,路面早已铺设好大的扁石块,似是引路石一般,直达狩宫。这一路上泥不沾裙角,狩宫在山中是一个很显眼的存在。
往年,禁军军队会提前十日到诏山,先是检查山中是否有陷阱,继而环山布防,分批队巡山。再者,这次有他国参猎,军防更是要好好安排。平日里也会有营军巡逻,确保没有偷窃者或是有心之人。
一名身着甲胄的将领看见来人匆匆跑来,行单膝跪礼恭敬道:“卑职拜见太子殿下,临安王。不知殿下与王爷亲临诏山,还望殿下恕罪。”
“无妨。不日便要举行秋猎,孤此次前来只是来巡查一番,还请将军带孤到处瞧瞧,不必太过拘谨,如常便好。”
“是,殿下请随卑职来。”
一路东跑西跑,宋罧与穆承安讨论颇多,不时还带有笑声,反倒是一旁不请自来的人面上逐渐挂怒。
周锦怀看不惯,于是赶上前插话:“殿下,臣听了一路,也不知殿下为何要来诏山。”他对那些有的没的压根不感兴趣,询问也只是硬找的话题。
穆承安与宋罧的交谈收尾,淡淡叹出口气:“陛下向属国赐柬,将秋猎交给孤来筹办,今年的定然得与往年不同,况且时间紧迫,只得先来瞧瞧。”
自打穆琼之上位之后大事小事都往穆承安身上推,让他难以寻到太子清闲时。周锦怀心中烦厌,但也不好当着外人的面直说出口,感叹一句:“那殿下岂不是得连续操劳多日不讨闲。”
“无事,孤习惯了。”穆承安淡淡吐出四个字。他人听来,是带着些许忧伤。只有他自己知,这是当着别人的面说的。营军是禁军的一股分支,深得皇帝信任,若是说出一些反抗皇命的话来,恐怕这脚下所踏的路,要提前到尽头了。
周锦怀神色怔怔,穆承安何时变成这幅模样了?唇口张张合合,想要安慰的言语说不出口,心中浮起难以形容的感觉,是在替他难过吗?
脑中重复模拟了数十遍话语,但就是犹豫不决该不该说出来,最后也只缓缓吐出两个字:“殿下……”
情绪被他拧成一团,他不知该如何表达。界限划分的很清楚,他想像以前那样恣无忌惮,可每次话到嘴边都像被人扼住喉咙。拼命发声,却无任何用处。荆棘再次蔓延到心间,渐渐缩紧,刺痛又一次加深。
穆承安慢下脚步,今天的周锦怀好像不太一样,他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会让他有这么大的反应,那真就麻烦大了。
太子停住脚步,慢慢靠近周锦怀,勾唇温和问道:“锦怀你这是怎么了?”
这样的语气……他许久没有听到了。
很生疏,却又很熟悉。
像一团虚影立在眼前,抬手触摸,却好似年月许久所触之处正慢慢消散。虚影也逐渐淡化,这一切像梦一样不真实。沉浸着,一道锋利的目光刺穿那团虚影,打破沉寂,将周锦怀拉回现实。心中荆棘退落,寒意升起。
是宋罧。
周锦怀隐下先前的神色,仿佛方才一切都没发生过,转头对上穆承安柔和的目光,不要脸地说道:“臣心疼殿下呐。”他是故意说给宋罧听的。
领头的将领身躯踉跄地往前一振,不敢置信他耳朵听到了什么。
还没开口,将领的动作便引起了穆承安的注意,明知故问道:“将军怎么了?”同一张嘴说出的两句话,怎么到不同的人身上就变味了?
“没……没事。卑职刚刚不慎被石头绊到,殿下不必在意。”
撒谎,这地上分明没有石头。
穆承安没有继续理会,心中恶趣味萌生,他想挑逗一下眼前的这个人。垂下眼角,轻笑一声:“那该如何医治锦怀的心痛呢?”
“心病还需心药医,臣的病,无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