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雨无声息的靠近,隆隆雷声震慑天下,穿透东宫。书房中白光闪烁,暗景交替。静默一阵,盆雨倾天落地。豆粒般大的雨滴打在枝叶上,落地水花四散,破碎清幽。
宫人为书房添上烛火,朦胧感弥漫开来。
宋罧已经大致了解了秋猎的过去,心中萌出些许新意,但没有向穆承安明说,只将手中的书放下。他转身走过去,神色自若说道:“殿下,不如借此次秋猎让众臣瞧瞧太子殿下并不是他们眼中的懦弱无能。”
“自然。待晴开便去往年的狩宫巡视布防。”
历年来,秋猎设于东边的诏山上,山中野兽繁多,是狩猎的最佳选址地。远观山体宏高庞大,近看平缓。平缓一面向东,初阳相照,草木丛生,放眼望去一片好不青翠。
山底坐落着一座狩宫,面朝东方,主殿堂皇富丽,偏殿围绕,不失贵族气势。周围附属马厩、宰台。皇家禁军在山底布防,山中巡逻。
北眺便可见一处太湖,山丘矗立在湖面,恰是一番美景。木桥蜿蜒修筑在水面上,尽头是一方凉亭。诏山顶部建了一座“清朝(zhao)亭”,可俯视北面太湖,东面狩宫。
日升月落,好景难寻。
暴雨连下了三个时辰,将这东宫重新冲刷了一遍。屋檐边的水滴滚落,落到浅水潭上泛起圈圈涟漪。微小空灵的声音聚集,又分散,直到一缕阳光垂下,空中放晴。
穆承安吩咐了马车前去诏山,不想做的太过张扬便没有带上军队。以防万一他还备了一把伞。
出了宫门便碰到一位手摇折扇的男子踱步走来。看他的样子似乎很悠闲。
“太子殿下这是打算去哪?”周锦怀走向那华丽的马车。
穆承安撩开车帘,眼角垂下,唇角微微含笑:“不应该先是孤先问问锦怀怎么会在这吗?”
他本是打算进宫去找穆承安闲谈,没想到在宫门前还碰到了。
周锦怀合扇准备回答,眼神无意向窗内探了一眼,看到车内还坐着一个人,面露不爽,却又稍纵即逝,淡下笑颜,语气微微泛冷,极度隐忍着说道:“臣当然是来看望殿下的,殿下的腰伤如何了?”
自打那一夜以后,穆承安腰部总是隐隐作痛,加之王府那一战,定然是有伤痛遗留的。短时间内好不了太多,哪怕痊愈之后也会有酸痛感在劳累或是变天受了凉反复发作。
回了京更是抽不出时间来传太医问诊,只得一直忍着痛。
穆承安的眼眸捕捉到周锦怀细微的表情,脑中思想繁杂。他现在还不能老老实实的将所有事都告诉周锦怀,只有不断慢步退后,才能尽可能不让周锦怀参与到这一盘棋局。
当局者陷迷,旁观者自清。
穆承安平淡做答:“并无太大的问题,锦怀不必如此对孤嘘寒问暖,小伤罢了。”
嘘寒问暖吗……?
周锦怀面上愣了一瞬,对于他口中“小伤”当然是不相信的,分明就是嘴硬不愿意说实话,只想自己忍着痛。但心底的关怀怎么传到他耳中就变成了嘘寒问暖?伤痛在穆承安被轻描淡写,言语间好似是在故意疏远,却又令人难以发觉。
难以相信。
自从有了宋罧,他们之间的关系日渐平淡。甚至只配得上“朋友”这一词。自小相识的情谊因为一个“外人”便这么作罢了吗?
周锦怀面露苦笑,心脏仿佛被荆棘缠绕,刺痛着却又挣脱不了。他并不满意穆承安的回答,可他什么都做不了,他想像以前那般,你我之间没有任何隔阂。
没关系,周锦怀并不会太过在意这些,他若退,那便进。情感既然可以疏远,那自然也可以再培养。心中的痛意淡散。
他没有一刻是不厚脸皮的。
“是嘛?那臣还偏要嘘寒问暖了。”周锦怀盯着穆承安眼角那一颗朱砂痣,阳光倾撒在他的面上,真好看。
不等穆承安说话,周锦怀继续道:“殿下是不是该回答臣的问题了?”
穆承安不多犹豫地接话:“嗯。孤打算前去诏山。”
周锦怀忽略车中另一人,神色恬淡:“好啊,山中野兽繁多,为了殿下的安全着想,臣与殿下一同去。”
穆承安不紧不慢地应下,“锦怀有心了。”抿唇继续道,“那孤再去吩咐一辆马车。”说完便打算起身。
“不必,”周锦怀喊断,“殿下若不介意,臣与殿下挤挤也是可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