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偷偷侧眸去瞧秦芜生,那曾想对方也正看着自己。
两相对视,秦芜生没有半点心虚,那微微泛着红的眼睛里似乎还有些……幽怨?
余妄收回视线,又一次心虚咬手。
他多想为自己辩驳一句,他分明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也不能完全怪他吧……
余妄还在为自己狡辩,袖摆被轻轻拽了一下,他下意识回头,就看见秦芜生露出一双黑黢黢的眼睛看他。
余妄只以为他是需要自己做什么,张嘴便问,“怎么了?”
秦芜生幽幽望着他,慢慢挪屁股坐到余妄身侧,“师兄往后别再这样了……”
余妄心道那是自然,可还未表态,就听秦芜生又道:“我会憋坏的……”
余妄结结巴巴应声:“知、知道了。”
他二人没在榻上待多久,秦芜生起身,照常替余妄束发。
刚才的小插曲并未过多影响两人,秦芜生手持着木梳,一点点将余妄的头发梳顺,他已经编好了辫子准备绑起来,余妄却倏地阻止他接下来的动作。
“师兄?”秦芜生不明所以看他。
余妄从储物戒里拿出之前任摒玫给他的发冠,道:“戴冠吧。”
秦芜生闻言只是微微一怔,随即将辫子解开,重新将发丝梳顺,“好。”
余妄看着铜镜里束起马尾的自己,秦芜生并未将他的头发像余度那样全部裹起来,墨黑的马尾垂到腰往上一点的位置,纵是这般,余妄现下这副模样也像极了余度,不,或是说更像余长终。
他和余长终样貌几乎瞧不出异处,除了那一双凤眼随任摒秋,其余皆与余度如出一辙,也正是这一双凤眼,让他二人不至于像余度那般看起来雷厉风行不好亲近。
余妄心下也不清楚自己究竟为何突然要戴冠,只是他觉得,如果任摒秋和余度当初活着回来,余妄粼便该是这幅模样。
又或许,余长终就在身后的凳子上坐着,看着秦芜生给自己束发,然后笑着训他一句,“小妄现在都不爱跟哥哥撒娇了。”
又或许,任摒玫穿着红衣进来,捧着新做的发冠递给秦芜生,“换这个新的,小妄就该每日换不重样的。”随后又招呼余长终,“小游,过来姑姑给你重新束发。”
“师兄?”
余妄回神,从铜镜里和秦芜生的视线对上。
或许太多,所以只允了他留下秦芜生的请求。
可惜他连余长终的尸身也没找到。上辈子没找到,这辈子亦是。
余妄总算起身,“走吧,出去逛逛。”让师弟师妹们羡慕一下自己的发冠。
过几日便是大比,以往每届大比前几日余妄都闷在院里修炼。那时其他长老总会来上一句,“这里是闷着修炼有什么用?”
彼时玉景便会破天荒说上一句与他这人十分违和的话,“临时抱佛脚那也是佛脚,能抱一点是一点。”
余妄以为其他参赛的弟子也会和他们一样抱佛脚,岂料刚出院门就瞥见不远处草丛里蹲守着的人。
两人视线在半空撞上,那人不知是不是被余妄吓到了,只看见草丛晃了一下,窸窸窣窣的声音传入耳内,莫名的,余妄又笑了。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要笑,不过笑似乎并不需要理由。
余妄犹豫着要不要过去说几句话,他发誓,自己绝对不是想要炫耀。
还未有所动作,草丛里的人像是接受到什么指令似的,原本已经迈开准备逃离的步子停下,转头走向两人。
余妄看清了这人的脸,是之前撞上自己的女弟子,玉德座下亲传弟子,只是这人应是玉德新收的弟子,余妄对她并不眼熟,等人走近了也叫不出名字。
不晓得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余妄觉得女弟子似乎在极力压制嘴角的奇怪笑意……
弟子性子应是极其活泼开朗的,从她说话的语气余妄便听出来了。
“余师兄,秦师兄,早上好啊!”
她的声音甜甜的,却又没有嗲嗲的感觉,自然流露出笑容想小太阳似的。余妄觉得,这样的人应当会很受欢迎,或许不该这么说,应是这样的人很招人喜欢。
身侧秦芜生抬眸瞥一眼女弟子便不再搭理,兀自低头,倒像是个内向的小孩子般,只顾着戳戳余妄的手:这手可真……真是世间最好的宝贝,瞧这细腻的皮肤,摸着便舒服。
余妄被秦芜生戳得痒,却也没甩开,看着女弟子仍是那副温和近人的样:“早上好。昨日见过你,你可是玉德长老新收的弟子?”
女弟子眼睛瞬间亮晶晶的,像是听见什么非常高兴的事情般,她点头如捣蒜,与黑暗中看见一束光的那股激动劲相差无几。
她说的骄傲,说话间竟像是求夸般,“我是一年前收徒大会来到宗门的,师尊见我仙骨不凡一身书生气息,便收我做亲传啦。”
“一年前”,于修士而言也能算得一个“新”字。修士常年游离四方,宗门弟子也无异,常年揭榜离宗帮助百姓;又有临近突破的弟子会选择闭关,短则几月长则几年,错过一些消息是难免的。
余妄没扫她的兴,诚心夸赞道:“能得玉德长老的肯定那自是有天赋的,待师妹成为修真界大能,师兄便可趁机沾光说上一句与你相识。”
女弟子闻言似乎更激动了,瞳仁里似是闪着耀眼的光芒,“我可以和师兄认识吗?”
余妄似觉得好笑,“怎么不可以?你我同为临风宗弟子,本就该相识。只是我这一年忙碌未曾打听宗内新消息,该是我请师妹原谅我的过错才是。”
秦芜生戳余妄的手指忽地顿住,一股不祥的预感袭来,他总算抬头,警惕地看向女弟子,便听女弟子兴奋道:“我叫冷千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