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粼院有两阁,一择生阁,一妄粼阁,皆取自他二人的字。择生阁居左,妄粼阁居右。正前方是一座回廊,连通两边的房屋。院中无甚妖仆仙童,只是每日傍晚有三四来洒扫。
秦芜生跟着余妄往妄粼阁走,待进屋后与余妄并肩盘腿坐在后头的房檐下。秦芜生歪头问余妄,“师兄可要给我塑小人了?”
余妄笑他,“急甚?打赌时你可未说何时给你。”
闻言秦芜生急了,扭过身看余妄,“我那是相信师兄会早些塑,师兄舍得我苦苦等待嘛。”他说着便开始撒娇,也做好了余妄不同意便卖萌的准备。
余妄笑了笑,便低低应一声,“好,今日便塑给你,你先回去等着。”
秦芜生撒娇似的唤了一声“师兄。”
要知道余妄素来受不了秦芜生撒娇,这是临风宗内人尽皆知的事情。故而也有打趣的说,若是想求余师兄帮忙,便去寻秦师兄,秦师兄好说话,秦芜生再去向余师兄撒娇,这样一来事情便解决了。
打趣归打趣,这么些年却也不见得真有人这么做。
余妄本也只是逗逗他,笑着便要开口允他留下,可身体倏然一顿,到嘴边的“随你”硬生生变成了“乖,回去,塑好了给你瞧”。
躯壳下的神魂一滞,余妄本是要按照当初的话说出来,可身体受到一股力量驱使,就这么换了句话。
秦芜生抿抿唇,一脸委屈巴巴地应下,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余妄一颗心慌得七上八下。这应是改变了发展,原应是秦芜生留下来陪着他,这下秦芜生走了,会不会导致魂魄碎片……
“别担心,不影响。”
耳边,不,应是幻境外的耳边,一道略显苍老的声音响起。
余妄微微皱眉,下一瞬身体的控制权回来,没忍住骂了一句,“有病否?”
外头的老阎王满脸写着“我冤枉”,没忍住赏了余妄的躯体一个脑瓜崩。
“老朽好心来帮你,你怎么骂人呢。”
余妄靠坐在柱子旁,手中掐着灵蝶逗闻风,识海里却已经开始算账。
“当初我去阎罗殿问你,你与我说他的魂魄碎得不能再碎,修为尽散,那日见面你也是这么说的。昨日我去收他的魂魄,想来你也在旁边看着。您不如先解释解释这是怎么回事。”
幻境外彻底安静下来,许久,老阎王轻咳一声,找补道:“那只是一个小小的意外……是择生!他自己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凝好了几片魂魄在那等你,这事情我也不知道啊。”
老阎王絮絮叨叨一堆,迟迟未得余妄的回应,脸快皱成苦瓜。
“小余啊,我真没骗你。是那小子不让我告诉你的,这真不能怪我……”
“所以,”余妄出声打断他,“是不是只要最后阿生死在我手里,只要大致发展不变,他的魂魄碎片就不会受影响。”
老阎王又哑了声,许久后才结结巴巴道:“理……是这个理,但是……”
“但是?”
老阎王叹口气,“你就能保证自己改变的这件事不会影响后来的发展?”
余妄听见幻境外窸窸窣窣的声音,应是老阎王换了个位子坐下。
“你往前的这条路,但凡歪那么一点,走远了,都不是原来的那个位置,兴许最初相差不远,可往后,那都是十万八千里的距离。”
余妄的眼神似乎在骂人,闻风无意瞥一眼,被吓得一哆嗦。
“所以你把阿生叫走,是为了让这条路偏得更远?”
“嗯……这个是没有什么太大影响的,只要你最后将这个小娃娃给他就没问题了。”
余妄无语,余妄想骂人,余妄忍住了。
“所以有哪些事是可以随我心情的呢?”
老阎王没有片刻犹豫,脱口而出,“就比如昨日你给他的情书,换另一封给他就不会影响。”
余妄拳头硬了,“阎胡诌,请你今后有话早点说,行吗?”
老阎王胡须耸了耸,“是阎浮洲不是阎胡诌,而且哪有直呼长辈名讳的。”
余妄像是这才想起阎浮洲是他的长辈,“哦”一声,便不再搭理。
他从储物戒里拿出一块巴掌大小的羊脂白玉,起手,灵力自手中释出,悬空成一个圆团,又一点点塑型。
塑小人除了考验修士灵力掌握,也考验修士本身的手法,两者兼备所成的塑品才是最好的。只是于这修真界,没几个修士会费时间学塑物品的本事,费时间学的却又没几个是修为高深的修士。
往往二者兼顾者不及十分之一,却又最好的,乃是塑物本事极强之人,纵使不用一丝一毫的灵力便能做到以假乱真。这类人常被称为造物人。
余妄毕竟不是专修塑物的修士,塑了几个时辰的小人,也只能大概瞧出他的三分颜色。
余妄抿唇,看着这个丑东西一时无言。阎浮洲忽然出声,“刻完了?刻完了出去看看吧,那小子在门外蹲了几个时辰了,估计哟,腿要蹲麻了。”
余妄拳头硬了:“你就不能早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