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妄哪知道秦芜生会在门外蹲这么久,自己竟也没察觉。
他将小人放在桌上,几步走到门边,房门打开,就见秦芜生那么大只的人,抱着双膝蹲坐在台阶上,闻声才扭头。
余妄算是松口气,幸好不是真的蹲。
他看着秦芜生笑得有些无奈,“让你回去,怎么在这坐了这么久?”
秦芜生眨着一双桃花眼,嘟嘟囔囔道:“不想回去。”
余妄侧身让开道,“进来吧。”
那本还抱膝坐着的人立马高高兴兴往屋里走,视线在屋内扫视一圈,最终落在矮桌上的白玉小人身上。
他几步走过去,蹲在矮桌旁,看看那小人,又看看余妄,“这是给我塑的那个吗?”
余妄点点头,他又试探问:“我可以拿起来看看吗?”
余妄好笑道:“本就是要送你的,怎么不能看?”
秦芜生小声嘟囔了一句什么,也没让余妄听清,喜滋滋捧着小人上看下看。
“师兄好厉害,”他又捧着和余妄放在一块,那句“简直一模一样”在嘴边停滞片刻,吐出来便成了,“有七八分相像呢!”
余妄对自己的实力心知肚明,却也跟着他胡闹,笑着应承下,“是吗?那不如过些日子我再塑个你的,我自己留着。”
“好啊,那师兄塑好了记得给我看看。”
余妄:“好,塑好了第一个给你看。”
外头天色已是傍晚,半边霞光,半边又是暮光蓝,却是极美的景色。
秦芜生忽而想起曾听过凡俗界的一句诗,“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他想着想着便念出来,余妄闻声去看他,正瞧见他背着满天霞光看着自己。
***
临风宗每月两轮讲学,每月第一日上午下午各一轮,下午为复述上午所讲。是为参悟能力差的弟子再点拨,故而上午讲学时下午的讲师也应到场。
此次复讲讲师是位年轻的女讲师,今年才刚上任讲师一位,今日的讲学是她第一次讲学,早早便到了山头。
这山名为清悟山,便是一座无主峰,每月一开,山高千丈,自山顶到山脚有一条河,名清悟河,蜿蜒而下,于山腰形成瀑布,道之仙灵瀑,环瀑布百丈之域是一小片迷雾,虽处临风宗管辖内,却只有玉景进过一次,再出来,阵中便是一处无人地,有名仙灵阵。
宗门传说这阵中有神兽镇压,又说此阵乃是仙人遗留。玉景从阵中出来后也只说阵中有一瀑布,其上仙气缭绕,其余却是阴森诡谲。
宗主曾多次询问,却也没探到更多的消息。
第一轮的讲学自卯时启,午时初结束。现下寅时四刻山上便已有弟子守着,多是长老弟子,早早在此刻等候,互相交流近期修炼所得,又或是闲聊趣事。
余妄和秦芜生与玉景一道,提早了半个时辰到山头,以免晚到惹弟子目光。
秦芜生是闲不住的性子,与玉景在万名碑后坐了会儿便拉着余妄往前头走。
万名碑直入云霄,看不清多高,石壁光滑无暇,若注入一定灵力,碑中刻下的名字便会显现。万名碑乃是临风宗的象征建筑,心不诚者,名字便无法刻上,若是变心,名字便会从石碑中消失。故也有玩笑话称这万名碑又叫验心石。
秦芜生仰头望那见不到顶的石碑,问身侧的余妄,“师兄要不要猜猜这石碑有多高。”
余妄便打趣他,“又要打赌?”
“不赌,这次没把握,不敢赌。”
余妄挑眉道:“前日的赌就有把握了?”
秦芜生笑看他,“你猜。”
正说笑时,有道女声响起,“二位可是玉华仙尊座下弟子?”
他二人回头,正是今日复讲的讲师,乃是宗门桓行长老的弟子,而今两百岁,已是元婴巅峰,近两年在宗内风头正盛,只是有个特点——脸盲。
余妄应是。
秦芜生微微靠近余妄,小声道:“沧鳞仙子还真脸盲啊。”
是的,他们昨日才见过,对接今日讲学相关事宜。
余妄不置可否。确实脸盲,但不是耳聋。
左沧鳞将秦芜生的话尽收耳底,却不尴尬,反倒开玩笑似的打趣自己,“确实有些脸盲,兴许哪日遇到我的真命天子能看清他的脸。”
秦芜生瞪大眼,“老天爷帮你作弊啊。”
左沧鳞笑道:“是啊。”
秦芜生撇撇嘴道,“老天爷真不公平。”
余妄没去理秦芜生,知晓左沧鳞此番是有事,“师姐可是找师尊有事?”
左沧鳞点头道:“有个东西想要交给仙尊。”
余妄没多问,道:“师尊在后面,我去说一声。”
左沧鳞:“劳烦了。”
余妄点点头,没再多说,转身朝着万名碑后走去。临到拐弯时,他侧头看了一眼左沧鳞。
此人当初便是称来送东西,至于送的什么,他到如今也未能知晓,恐怕与玉景离开宗门的缘由有关。
看着人走后,秦芜生便故做无聊般将昨日余妄给他的小人拿出来“欣赏”。左沧鳞显然是瞧见了,问道:“这人塑的可是余师弟?”
秦芜生惊讶道:“师姐怎么认出来的?”
左沧鳞自然道:“猜出来的。”
秦芜生一副恍然模样,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自顾自道:“这确实是照着师兄的模样塑的,”又装作不经意提道,“可是师兄特地给我塑的。”他咬中“特意”两个字,炫耀的意味实在明显。
左沧鳞自然听得出来,加之宗内一些传闻,这会儿竟有些想笑,“秦师弟与余师弟关系甚好,就是什么也不说也能猜得出来。”
秦芜生得意道:“那是。”
他话刚说完,余妄已经从石碑后走出,冲左沧鳞微微点头道,“师姐请。”
左沧鳞道了声“多谢”,随即抬脚往石碑后走。
秦芜生瞧着她离开的背影,点点头,愈加觉得这位师姐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