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你的”,我笑骂:“少恶心我。”
这顿饭吃得还算愉快,除却和林契共处一室的不自在,其余都是和谐的样子。
黎清约我们周末去郊外野炊,说是毕业后再没去过了,想忆苦思甜一次。
我没理由拒绝,没想到林契也答应了。
“你小子可不好约啊”,黎清感慨:“这回别爽约啊,不然我和竞文冲到你公司去抓你。”
分别的时候林契问我住在哪里。
“酒店啊”,我漫不经心:“你要去做客?”
“去!”黎清从后面冲出来,双臂搭在我俩肩上:“一起去,顺便买点酒,不醉不归!”
我轻轻探了他的额头:“也没病也没醉的,就开始耍起酒疯了?”
他却直接从背后挂在了我的脖子上:“竞文,别回酒店了,住我家吧。”
这沉重的压力让我脖子一紧:“这么诚恳?”
“林契一听说你要回来,就赶紧把屋子打扫出来,陈设摆放都和以前一样,你认床,酒店哪睡得好。”
我侧头看他,这屋子是黎清的,为什么会是他打扫的?
“就住那吧”,他说,“我去酒店帮你拿行李。”
他的眼神真挚,实在不像客套。
“那倒不必”,我说:“我让助理送来就行。”
黎清却很积极:“不行!你助理一个小女孩儿,大晚上的,让她自己出来多不安全”。
他竟然对一面之缘的Sammy 如此贴心,我扶额。
“就让林契送你去拿吧,我有点事,先回家了”,说罢拿起响个不停的手机,挥着手跑了。
剩下我和他面面相觑。
“他一直都这么不靠谱?”我问,少年时黎清就咋咋呼呼的,现在似乎还是这样。
林契却没呼应我:“只有在你面前是吧。”
黎清原本是我的发小,由于我的不辞而别,却与林契多出了近十年友情。
这座城市的夜景与十年前不太相同了,四处弥漫的华光笼罩了整座城市,大街小巷都是繁忙热闹的人。
“你往后怎么打算?”林契问我,他也许在谈对事业的规划,而我目前真的没有,我想今年都不会有。
“不知道”。
林契很惊讶,他知道我也学建筑,也许跟黎清一样,也认为我千里迢迢回来,是为了托他的关系搭上天玺。
“怎么?”我对他笑:“我就不能不思进取?”
“你怎么了?”
红绿灯路口他停下来看我,夜色有些沉,街上灯光又太亮,衬得狭小的车内暗得分明。
他漂亮的脸大都隐在了这份暗里。
“嗯?”
我一时间竟没想到他在问什么怎么了。
他却也没回。
我有想到重逢之后我们或许无法再像以前一样亲密,也想到过会有容易滋生的尴尬,但眼前真的无法避免这些尴尬的时候,我又有些无措。
我还是让Sammy 帮我把行李从酒店楼上推了下来,顺便告诉她最近都没什么事,可以自己多玩玩。
Sammy 很惊讶,按照合约上的内容,她需要和我保持密切的共同动向。
“那么惊讶干嘛,放你带薪假期还不开心?”我笑着拍拍她的肩,“想开点年轻人,未来奋斗的时间还很长,至于现在,就珍惜玩耍的日子吧”,然后也不顾她的疑惑,拉着行李箱,转头走了。
同样惊讶的人还有林契。
“你这一年都要呆在国内?”他问,语气里透出些不算无所谓的调子,却听不出是什么情绪。
“怎么?怕我总来骚扰你?”
他接过我轻巧的行李箱:“一年就这么点东西?”
其实我真不知道该收拾些什么东西带来,以前我是个什么也想带着,什么也舍不得丢的人,但真到要与世界告别的时候,我却觉得什么也没有带上的必要了,毕竟最终也只能赤条条地离开。
“怎么?没给你带礼物不高兴了?”我笑着闪身进副驾驶座:“都这么有钱了还在乎这个?小气啊你。”
我故意曲解他的意思,逗逗他总是能让我更放松些。
“你已经带了。”
他的声音很沉,比起十年前更加低沉了些,仿佛这漫长时光里的磨练都融进了他的嗓子里。
他的目光很暗,从前我的记忆里是没有这么暗淡的目光的,过去的他眼神虽静,但总是带着些胸有成竹的镇定,或许是成长中反复的失望,让他失去了曾经的光。
“你回来就好了”,他说。
然后看着我有些惊愕的目光,勾唇笑得比少年时更加好看:“你回来就好”,他又说了一遍。
我的心突然发了狂一般地猛跳,奇怪明明已经是病入膏肓的人,它却还能如此富有活力。这动静让我正在飞速流逝的生命仿佛停了下来。
我好像误会了什么,我想。
我也许将他珍贵的友情误解成与我有某些相似之处的某一种爱,但是我暂时不想清醒,起码在这误会的一瞬间,我感觉到胸腔跳跃的幸福,那是十年内都未曾光临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