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好像也在情理之中——正好用他的妖气来掩盖自己的气息,只是青年搂得太紧,让她犹豫着是否要回抱。
姐弟之间拥抱而已,应当正常罢。
他小时候嘴馋,想摘果又够不着,孟岫也会将他抱高,去够垂下来的枝条。
“好了。”楼非延退开来,嘴角眼尾却耷拉着,有点不高兴。
“怎么了?”
孟岫敏锐地发觉,他心情不好。
她不出声还好,一开口楼非延便有些不对劲了。
“毒蝎幻境、画皮小鬼、客栈围剿,阿姐,如果只是让那话本就此消失,我可以替你解决陈煜,逼问出他背后的人;这些阴险路数防不胜防,不如就此作罢,你也能继续做个逍遥散仙。”
他说话时目光赤诚,是真真替孟岫考虑的。
毫不夸张地说,经历过失而复得的人都想过安稳日子,孟岫理解他的好意,但她没有办法做到。
“幕后之人只是为了污我声名,就能做出这些事,碧落境有此等心术不正之徒,留着也是祸害。”
“这件事,我不能答应你。”
天光才微亮,此处又荒凉,天地间好像只剩下这两人对望,楼非延贪婪地希望这一刻能够停留得再久些。
“阿姐知道,你贵为妖族主上,威震八方,不想出手只是因为会造成不必要的伤亡,但这些人触到了我的底线,假若任其欺凌,就不像我孟岫的作风了。”
孟岫温和地一笑,哪怕她的声音再温柔,立场也坚定且不容动摇。
“可是我的手上,也沾了不少性命,”楼非延自虐般剖白,“对于世人来说,我留着也是祸害吧。”
“阿姐,假若有一天我迫不得已站在你的对立面,你会对我心软么?”他一眨不眨地盯着孟岫的眼睛,等待她的回应。
孟岫看着这青年,心中烧起一把无名火,她气这人将自己与陈煜之流放到一处作比,气他丝毫不珍视这条好不容易捡回来的命。
“楼非延,”这是孟岫知晓他来历后头一次喊他大名,“你觉得自己的命很廉价很不值钱是不是?”
仙子恼得伸手揪住面前青年的衣领,让他将脑袋低下来挨训。
“当初救你是本性使然,是情义所致,我告诉你,无论你是平平无奇的乌鸦精还是妖族大能,在我眼里都一样,我不会变,希望你也不会。”
言罢,孟岫松开他领子,不等他追来,顾自走远了。
楼非延回过神,同样改换了衣着样貌,快步追上去。
他是口不择言,也是真的患得患失。
*
昨夜异变陡生的客栈此时却风平浪静,孟岫直奔前庭,旁敲侧击。
“店家,要一间上房。”
“哎哟姑娘来得不巧,小店的上房已经订满了。”小二赔笑道。
“你这话保真么?我也不是好糊弄的,现下就上楼看看去,若你弄虚作假,我定不善罢甘休。”孟岫说着就要亲自上楼察看。
“诶姑娘,”店小二忙劝下她,“我实话跟你说罢,那三楼是有两间上房,但里面的人是城主下令捉拿的要犯,昨夜人逃了,行囊还在里头,就等着人回来取呢,这两间客房不能让给客人。”
“这两人到底犯了何事?我们二人初来乍到,怕作出一样的蠢事。”楼非延从后头走过来,好奇道。
“不瞒你们说,”店小二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我们只是接到了密令,具体何事也不晓得。”
旋即,他又想到了什么,接着道:“不过,城主近年来甚是神秘莫测,城中这几年也不太平,我们这些小民皆惶惶不可终日。”
“怎么个不太平法?”
“是这样,宛平城之所以名声不好,就是因为这两三年频频发生的凶杀案,城中无数青壮年无端暴毙,死于家中,肖城主下令彻查此事,直到现在也没个结果。”
“这惨案发生后,大家原本都以为,万一发生战乱,城池沦陷的可能极大。但几年过去,宛平城依旧安安稳稳,尽管受开战波及,也能不战而胜,大伙儿都觉得蹊跷,外头的人怀疑此为非人之力,城中人也这么想。”
店小二还说,有好几次,失去丈夫、儿子、父亲的妇孺都在大半夜撞见自己已死去的亲人,一揉眼睛,又不见了。
“是夜走鬼。”楼非延下此定论。
孟岫道:“我在古籍上见过这东西,据说有一种鬼,由在家中暴毙而亡之人所化,怨念久久不散,因思念亲人,夜半常徘徊于家宅附近,被家人发现却避人不见,遁藏身形而去。”
这两人不久前才吵过嘴,一说到正事,便很快重归于好。
不与重要的人计较小事,在这一点上他们早早达成了共识。
“至于小二说的‘不战而胜’,我猜,是有人抓住了这些亡灵的弱点,将它们集结起来保卫城池,常人与鬼斗,无异于以卵击石。”
是谁在借鬼神之力,城主派人调查许久,难道就没有一点头绪么?
楼非延抬眼望天:“看来,只好等天黑之后一探究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