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便急匆匆喊人去了。
楼非延注视着他的背影,忽地召出了凌霜剑。
游廊外,方才还好端端的清扫老翁昏厥在地,不省人事。
离他不远处的暗角旁躺着一只成年犬大小的乌鸦,被一把霜剑穿胸而过。
金乌从老翁体内脱出,便无所遁形,被凌霜刺中时嘴里还叼着老翁身上沾血的汗巾拼命吮吸,哪怕气绝身亡长喙还紧紧咬合。
楼非延听着路过的丫鬟惊呼,遂令其喊来孟岫。
手上的血已经被暂时止住了,此番他不仅杀了金乌,还能引得仙子怜惜。
不是一举两得么,他快意地想。
*
孟岫和金乌不同,对妖血别无他想,但妖气太重,恐怕大事不妙。
她正四处找不着人,听丫鬟一说,急急赶去后院。
后院中昏过去老翁已经被人叫醒,金乌的尸体也被楼非延处理过,正被割喉采血。
只有树下的青年依旧姿态闲适,好像一场血光之灾,对他来说如同吃饭饮水一样云淡风轻。
仙子看见楼非延的第一眼,就撞入那双温柔如水的眼眸。
“孟姑娘,金乌被我杀了。”楼非延有意藏起那只伤手,背在身后,他动作虽是掩藏,却做得一点也不高明,好似生怕人发现不了。
“伤哪了。”孟岫不同他绕弯子。
“嗯?”楼非延看似浑然不知,“嚯,你说那血气么,是金乌的血。”
孟岫与他清澈不掺虚诳的眼神对视,心底陡然起了一股无名火。
喜轿外被翎羽杀死的那些教徒,还有那只挡下郁离剑的手,种种迹象加起来,她一早就知道他是鸦族,这有何不敢承认的。
她不跟他争辩,径直拉过他藏起来的手,从识海中取出上好的伤药,涂过药,重新替他包扎。
楼非延任由她认真地替自己上药,勉力不让内心的欣喜流露在外,他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仙子抿起来的唇线——孟岫的眼神不悦,手上力度却很轻,好像不愿再加深他失血的痛楚。
他不知道的是,仙子正在不客气地腹诽,起初看不出来此人是对自己下手这样狠的角色,没成想也是个傻的。
简直同她那情郎一个模样。
往前她一直对陈煜抱有幻想,那人三番两次吃味,便往陈煜身上撒气。
陈煜从一开始便是为羞辱她而来,背后依仗的后盾岂会放任不管,小情郎花了大力气,都没能杀了陈煜,与其两败俱伤,拖着一身病体回来两人的居所。
按理说,孟岫对陈煜执拗得要命,应当抓住机会在受伤的陈煜身旁表现才是,可她非但不心疼,还转而悉心照顾起小情郎。
“我要杀了他的。”小情郎愤愤地说,一面说,一面细细地观察孟岫的神情,不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情绪,她越是在乎,他就越要毁掉。
“好,你去杀。”孟岫怕他激动扯着伤口,只好顺着毛撸。
此人最不能忍疼了,虽然憋着不叫出声,但哪次不是忍到嘴唇青白,怪让人堵心的。
“你不许去看他。”小情郎又道,“起码在我伤好前,只能替我疗伤。”
他心里一直清楚,孟岫是不忍看他单相思,才施舍他几个眼神,自己再胡作非为,也是无济于事。
“好,我答应你。”孟岫又应下,手上的动作轻缓,慎之又慎。
眼下看来,虚假的爱意就如镜花水月,镜外的人伸手使劲够也够不着那易碎的幻象,而其一旦嗅到了真切的花香,抬目看见了高悬的圆月,便会迅速醒悟过来,毫无留恋地抽身而去。
孟岫走神许久,猛地一回神,发现自己还抓着楼非延的手不放,两人的距离过近,呼吸都交缠在一起,完全不像刚认识几天的孤仙寡妖该有的氛围,她忙欲盖弥彰地一清嗓子,心里有些愧疚。
小情郎和楼非延是两个人,自己怎么能三番两次将两人比较联想。
让小情郎知道了,是要跟她生气的,要花大力气哄的那种。
思及此,她周身的气质瞬间变得克制疏离,随即轻淡地对楼非延道谢,留下伤药便离开了,半分不复方才片刻的熟络自然。
楼非延也不挽留,他只是摩挲着伤处,颇有些怀念适才的亲近时刻。
从前他一直都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这一次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