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非延既杀了金乌,救人一事便不敢耽搁,立即由柳家出面散播消息,召集镇民,领着百姓上山,赶往存放完好尸体的山洞。
山路蜿蜒,一行人浩浩荡荡,却不如从前一般心不甘情不愿地来祭拜伪神,而是抱着至亲生还的希冀。
经过特殊处理的妖血不易凝固,孟岫将血液分作十来碗,动作干脆地一拧女子颌骨,给洞穴里的女子饮下妖血,而后再将颌骨回正。
众人等候多时,见新娘们喝下金乌血后并无变化,一些护女心切的百姓心里急得直打鼓,便按捺不住道:
“这位姑娘,我们都是做爹娘的人,女儿遭遇不测已悲痛至极,听说还有转机才暂且放下旁的活计上山,生死大事,切莫儿戏。”
“是啊,为人父母都不容易,若无良方,姑娘莫要拿我等消遣取乐。”
“......”
说话间,洞穴之间隐约传来阵阵哽咽声响,一时间,气氛甚为悲戚。
世间最残忍的,莫过于给人希望又将其收回,这些镇民已经承受不住二次伤害。
“诸位少安毋躁,常人伤筋动骨尚且要拿出一百天治养,何况此等危及生命之事。”孟岫平静道,此时她有多沉着,说出的话就有多有力量。
先前听闻新娘还有生还的可能时,各位新娘家人俱是将信将疑,却无论如何也不肯放过一线生机,严谨听从孟岫号令,体贴入微地安置自家女儿躯体,待其如活人般照料,清理梳洗一样不落。
众人等待着奇迹发生——一日后,去年送往金乌观的女孩最先苏醒,只是身体孱弱,仍需疗养,竟验证了楼非延的说法。
如此一来,天神显灵的美谈便在镇上传开了,不同于作恶多端的金乌神,孟岫简直如同活菩萨下凡,许多镇民虽与她素未谋面,听说其对《吟风弄月》颇感兴趣,也自发地替她关注起来。
说到天神显灵,孟岫心中一凛,取出保存在识海中的符篆残片,她思前想后,实在是想不起来同哪位仙家有过过节。
自飞升后,她一向秉持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并未与他人交恶,也从未主动挑衅。
既然没有头绪,孟岫也不再纠结,专攻术业的另有其人。
她紧接着取来笔墨,在厢房中留下一张字条,写道:“我去去便回。”随后捻了个诀,便在房中凭空消失,转眼人已到了碧落境。
仙者居所坐落于九天之际,凡人可望不可即之处。
碧落境中漫天云霞舒卷,各路神仙攘往熙来,维持人间万象之存灭。
偶有路过的仙人看到珧姬的踪影,少不了传来些闲言碎语。
“珧姬为了追求一个凡人,丢尽了仙门颜面,怎么还敢回来,她不知羞么?”
“她能从坤灵泽飞升,也算是天资过人,为了情爱就这般小家子气,别是背后有人,受人照拂进来的。”
流言蜚语虽多,与孟岫共事之人也颇为维护,不时站出来说句公道话。
“诸位若对飞升考核有异议,烦请亲自去审察司核实,比在此处血口喷人来得可信。”
众说纷纭。
处于话题中心的孟岫却目的明确,直奔素商仙子栖居的静思殿,素商与仙门中人打交道颇多,说不定能看出些眉目。
“区区一个小妖,竟通晓高阶的役兽之术,其后一定有人指点。”孟岫拿出那半张符纸。
“只要存在就会有痕迹,”素商接过符纸,喃喃道,“仙人的施术作风自成一派,少有雷同,我先留心比对,寻其破绽,一有消息即刻告知你。”
“素商仙子见多识广,我自然是十二分信赖的。”孟岫自然地一搂她的肩膀,含笑道。
素商捏了捏好友的脸颊肉,话锋一转:“对了,你那情郎,可有音讯了?”
作为密友,孟岫的感情问题向来是两人必不可少的话题。
孟岫眉梢耷拉下来,沮丧道:“我翻遍了整个镇子,别说他,连陈煜那无赖也没找着。”
“你说,那段如梦似幻的日子究竟是不是真实的,如果是真正存在过的人,怎么会离开得那样决绝?”言语间,孟岫竟有些伤怀。
素商微张着嘴,不知如何劝慰好友,孟岫一去不复返的情郎是她引见的没错,可她当时只是死马当活马医,哪曾想两人真能擦出火花。
至今她也不知,那青年到底用了什么手段,才使得孟岫脱离苦海,逃出迷情术的操纵,对他那般念念不忘。
于是,她只是平静地道:“阿岫,假若他平安无事,怎会不来寻你,你且安心,再给他一点时间,也放过自己。”
孟岫轻轻一点头,便暂且将这伤心事抛之脑后。
*
“孟姑娘,你快来!”
不消片刻,孟岫重回厢房,正碰见柳小姐来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