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玉良觉得周灵阴晴不定,脾气怪的很,比如今日,他刚见着她,招呼没来得及打一个,话没来得及说一句,甚至扇子都没拿出来,周灵已经匆匆越过他进屋去了,留下一身寒气。是真的寒气,斗篷上挂着零星的雪,顺着遛进他的袖口,冻得他心惊。
小柳儿也是一副魂不守舍的表情,眼睫垂着,鼻头通红,别过去不看他。
吵架了?黄玉良猜测,而后看见她们身后木然的萧衡。
一个赛一个的不理他,他又做了什么事?黄玉良有些气不过,登时气急败坏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腊月二十六,处处张灯结彩。他惯喜热闹,今日边走边看却有些不自在——就是早上那件事,他黄玉良是什么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东西吗?即时他们不理,他也强硬一回,坚决不说话!
除非他们主动找他。
大多数商铺都关了门,做点小生意为的就是年末这一遭过得开心舒服。那边一家肉铺的掌柜平时最和对面花铺掌柜的不对付,一个说肉腥熏得他的花想吐,一个说花铺红红绿绿把他的客人都吸引了去,这样的两个人竟然也在今天勾肩搭背地出行。
黄玉良撇撇嘴,人都是对口不对心的东西。
人头攒动,然而他眼尖,远远地便看到一个女子,一袭红衣,背影窈窕赏心悦目。待她走进,黄玉良瞪大眼睛,撒腿就要跑。
“黄公子,好久不见,你跑什么呀?”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身边人朝自己侧目,夹杂着艳羡和妒忌,被众人注视着,他也有些不好意思,稍稍捋平外翻的领口,黄玉良静了静,扬起一个笑脸:“好久不见…”
他顿声,想起来她还未告诉自己姓名,因而不知道如何称呼。
好在那女子看起来不甚在意,她皮肤雪白,额间的三点梅花纹和红衣交相呼应,渲染尽了的美艳非常。
“走这么急做什么,不愿意见我?”她轻笑,手指沿着喉结慢慢向下刮过,黄玉良感觉一阵酥麻。
他不自在,稍稍退后了一步,状作自然:“又见着了,真巧。”
“少装。”她笑眯眯:“是要躲我吧,又没跑掉。”
“呵呵。”黄玉良干笑两声,心想着猜中便猜中说出来做什么,一边又默不作声退了两步,同她拉开了一些距离。
她看出来了,也不恼,有事像上次一样拉着她就要走。
“你我今日又相聚在这里便是缘分,陪我逛逛吧。”她凑进了黄玉良的脸,精致的眉眼一瞬间映满他的视线。
她漫不经心道:“话说,我倒是有一个很有趣的消息,你若是陪我,我便告诉你如何?”末了轻轻咬字,嫣红的嘴唇像一朵花:“是你最在乎的人。”
他最在乎的人?——她认识他?黄玉良正色,警惕起来。
他最在乎的人暂且不说谁,但是这个人如此笃定与他有关,但是为什么?他倒是个爱逛这些享乐地的,不过真实的,就连程高都不知道他从郢城来……
他审视着面前的女子,察觉到黄玉良的视线,她微微一笑。
“怎么样?考虑好了吗?我这手可是等着今日去买些粉膏来保养呢。”
黄玉良深吸一口气,恢复翩翩有礼,自然地搭住她的身子,惹得女子笑个不停。她一转身,染了豆蔻的手指点在他的嘴唇上:“这么殷勤,我奖励奖励你。”她附在黄玉良耳边,黄玉良温顺地侧耳。
“在郢城,我见过你。”
黄玉良嘴角慢慢挂下来,在女子看不见的地方,脸色阴沉如冰霜。
“剩下的一半,等分别时候再告诉你。”她眨了眨眼睛。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虽然你说的云里雾里,但我既然答应你便是一定会做到。”黄玉良再次伸出手:“请。”
她咯咯笑。
女人家喜欢的无非就是那几样,绸缎胭脂,首饰簪子,他突然想到小柳儿,近来她也喜欢这些。
每每那女子问他这个那个是否好看,他都极有耐心地回复,然而心里愈来愈沉,看着她磨磨蹭蹭逛遍一家有一家首饰铺子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在阴暗处简直要将她盯出一个洞来。
可恶可恶真是可恶,他平日里到底在干些什么?
“这个好不好看?”女子突然叫住了他,晃晃手里的玉髓。
白色的玉髓,通体清透,简简单单串了一串黑色的细绳,朴素又不失精致。
他立刻恢复,笑道:“太普通,配不上你。”
“就你嘴贫!”她嗔道,细细端详手里的玉髓:“这倒不是我喜欢,只是送给一个朋友。”
“朋友?什么样的朋友?都同你一样漂亮吗?”黄玉良说起这种话来得心应手,哄得她直笑。
“漂不漂亮的,你们都只在乎这些,不过她不一样,哎呀人家还是小孩呢!”她训斥黄玉良,然而神色还是满意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