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此举与其说是动摇崔家,不如说是动摇了百官的利益。
“郑公何必如此惶恐,改革选官制度实为顺应时势之举。大人您久居庙堂之高,或许未能深切体察民间对世家门阀长期垄断选官名额所累积的深重怨怼。
倘若官员能够品行兼优,自然能以德望服人,赢得万众敬仰。然而,时下却频生笑柄,那等目不识丁之徒,竟也能忝列五品之尊,此等荒谬之事,实乃天下之大耻!试想,日后若由这等无能之辈治理州郡,又如何能让百姓心悦诚服!”
兵部侍郎乃寒门出身,若非投靠摄政王只怕永无出头之日,如今得此良机自然全力以赴。
面对手握大权的郑氏丝毫不畏惧,反而如同恶犬狠狠咬住绝不松口。
郑长风咬紧后槽牙,冷冷看了眼兵部侍郎。昔日懦弱的家伙竟然对他如此放肆,看来三公的影响力到底是不复从前。
而这一切可都是从太子和摄政王联手开始。
更令所有人都不曾想到的是,桀骜不驯的魏清然竟然也变成皇室的走狗了!
郑长风对着皇帝太子以及摄政王自然是迂回言语,可不过区区侍郎竟也认不清自己的身份了,他对着兵部侍郎呵斥:“放肆!你竟敢质疑这沿袭百年的选官制度,莫非是认为其挑选出的皆是庸才不成?”
他双眸闪烁着怒火,言语间带着讽刺:“侍郎,你可莫要忘了,自己亦是这制度之下,被举荐而出的官员之一。
只不过,老夫依稀记得,兵部侍郎当年的品阶,似乎也并未多么显赫,不过是中上之姿罢了。莫非是因此心怀不满,对吏部心生怨怼,以至于口出狂言,说出这等悖逆不道之语!”
兵部侍郎双目猩红,回忆往昔,他苦学多年孝顺老母在当地也是闻名孝子,经州中正官推举,却不料同期三公成年入仕子弟过多,以至于原本应该评为上上品的他被压到中上品,若非当年崔家一子意外身亡,恐怕连中上品都轮不到自己。
郑长风提及此事,无非想激怒自己让自己事态,顺势将此事矛盾转移到个人恩怨,只可以,兵部侍郎承摄政王指令自然做足准备。
他深呼一口气,身姿挺拔,犹如青竹般坚韧不屈,语气平缓:“郑公此言差矣,臣对吏部绝无半句怨言。只不过,今日崔家支系之中,竟有连《大学》都未曾深入研读之辈,却被评为了上上品,此事实在难言公正。”
郑长风冷言道:“这番话,侍郎怕是连自己都说服不了吧!”
朝堂因二人言行陷入焦灼,一时间人声鼎沸,争论不休。有引经据典斥责他人忤逆祖制,亦有借此言明其借祖制之漏洞为虎作伥、谋取私利。
皇帝高坐龙椅,半阖着眼,深叹息道:“各位爱卿皆所言有理,可官员选举乃是国之根本,如今出了如此差错朕颇为忧心。”
朝堂静谧无声,朝下之人各怀鬼胎,纷纷猜测皇帝会偏袒谁,亦或者取权衡之策。
皇帝被内侍从龙椅扶起,目视着朝下百官,语气沉重:若非太子无意发现,朕的朝堂之上,岂非要再多添无数庸碌之辈。往昔那些身居要职的官员,又有几何能真正称得上品行兼优?朕心中实乃疑惑重重——”
“圣上息怒!”
百官察觉出皇帝对此事的不满,若往日被掩盖不被外人知晓也便罢了,可偏生闹出了这么大的丑闻。
皇帝这些年雄心勃勃企图整治朝堂的行径被众人看在眼里,近些年三公做事谨慎也是出于此,就算三公大权在握可皇帝才是缙朝真正的掌权人。
若皇帝有心对付三公,三公除非造反亦或者辅佐他人登集,否则别无办法。
皇帝心里也衡量此事带来的影响,兵部尚书所言极是,如今朝堂官员多是尸位素餐、酒囊饭袋,三公借势力为支系谋取官位一事皇帝自是知晓。
只是因着往日所谋官位多是低位便不曾放在心上,可近些年那些低位的人也渐渐晋升,偏生能力不增反退,前些年的赈灾一事办的是相当糊涂,最后还是摄政王出手才不至于闹出霍乱。
只不过——
皇帝俯视仿佛脱胎换骨的太子安霖,虽是皇子可到底不曾在宫中长大,心里面是如何打算的不为人知,跟别说他和摄政王关系紧密,若是有朝一日企图谋取皇位,他这个皇帝当真能压得住太子吗?
左右权衡下,皇帝开口道:“此事涉及官员甚广,若不做出惩戒何以服众。御史中丞可在?”
人群中正值壮年、身材魁梧的御史中丞尚文祥站出,身为皇帝的亲信他负责监察百官,此次皇帝唤他,他心中猜测皇帝既不会如太子所愿改革选官制度,也不会如三公所愿将此事轻拿轻放。
果不其然,皇帝环视四周后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下旨:“为安民心,朕特此诏命你,务必彻底查清此事原委。若有胆敢阻挠者,你只管据实上奏,朕定不会轻饶,严惩不贷,绝不姑息任何一人!”
言罢,皇帝看向颤颤巍巍的吏部尚书道:“吏部尚书怠忽职守,致使无能之辈得以混入朝堂为官,念及你往昔辛劳付出,朕特许你自行请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