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是须臾,就可以让他看出端倪来,他看到了傅荣在意的东西。
袁莫缙朝歌台之下奴隶群中看去,那名奴隶已经收回了视线,和旁人的表现别无二致,仿佛刚刚的仇恨是不存在的一般。
袁莫缙打趣道:“如此区区奴仆竟然值得世子殿下注目。”
“这般美容貌的妙龄奴隶,乐琼王姬的身边怎么会有。”傅荣虽然无心在奴婢的身上,还是附和了一下袁莫缙,假意夸赞起来。
也许是勾起了往事的回忆,想到了瑾清,也是这般仇恨着所有人,傅荣心中涌起一阵难明的情绪。
三年前最后的那个时候,他尚且还妄图伸手抚上瑾清的面目,而那面目至今已经不可得。
瑾清对他恨之入骨,他们之间的关系再也没有缓和的余地。
傅荣的神思凌乱,犹记得当日他们也是这般鞭打于她,在她的身上施下如此之多的,鲜血淋漓的伤口。
终于无法支撑,心海震颤溃败,傅荣觉得胸口疼痛的厉害,深陷于一场回忆之中去。
当日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场景,她也是这般满身鞭伤、满身屈辱,他也是这般居高临下的审视。
昔日场景仍旧历历在目。
“罢了,这副皮相倒是好,只是可惜,在这样的乱世之中,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傅荣神情寥落,虽然身处于极其欢愉的宴会之中,难掩身形寂寥。
袁莫缙不怀好意的笑起来,“此人既然能得世子殿下在意,必然有其过人之处。”
袁莫缙吩咐道:“穆朋,你将人带上来。”
此人是他可以利用之物,不禁朝一旁的穆朋使了个眼色。
袁氏家臣穆朋命令歌台上的舞姬退却。
宴席上,舞姬停止跳舞,慢慢的从歌台中央退却。
袁氏家臣穆朋指示士兵将商瑾清押解到歌台上。
歌台中央取而代之的是祁国来的那名奴隶。
士兵将商瑾清押解上了歌台,一时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注视在她的身上。
商瑾清一时被傅荣和袁莫缙这一举动迷惑住,傅荣为何要让袁莫缙将她挑出来。
袁莫缙似乎很是满意,穆朋今日所挑选的人大有收获,总算是撬开了傅荣的心扉。
“旁的人,也不要愣着。”
袁莫缙让余下的十八名奴隶上台给在场宾客取乐,下令让她们上前陪酒。
十八名奴隶被分散带到了诸位将领的身边,眼看着所有人都去了一个位次,独独留下商瑾清和另外一名奴隶在原地。
傅荣忽然之间,回忆起当年雪地与商瑾清作揖的场景。
自云梦山之后,他回了延国绛都,他们总是远观,也许在诸殿台阁之间,也许在山峦草木之侧,上林苑灿烂繁花之中,隔着重重鬼魅看见小花朝他行礼。
还有那一日,依稀也是这样一场大雪,几乎要将视线模糊,再看不清楚。
他在延国王宫的重重连廊之后,小花站在很远的地方,遥遥朝他下拜,姿态恭敬,积雪落了她满身,面容是如此皎白如雪。
他们之间的距离总是那样远,看不透的是人心。
总是看见她与旁人巧笑倩兮,却已经没有半点真心,试问傅琮他真的得到了瑾清的真心吗。
瑾清的真心是什么样的,都不是最初的那个时候。
当年在云梦山初见的时候,她的面容在夕阳的映照之下,是何其完美无缺。
时至今日,他总是想起当年的那一幕,也许就是从最初的那个时候开始,他已经注定终生无法释怀。
山峦烟雨斜阳之中,小花从草木深处走将出来,恭敬的朝他浅笑,姿态遥远。
她终究已经死了啊,故人只剩下白骨一具,已经不在这世上了,就算有人与她略微有些相仿,也终究不是她。
这些往昔连同他的生命,都一道变得更加浅淡,这身子不知还能捱多少日月,随着她的逝去,一些事情在逐渐变得没有意义。
他的内里随着这些记忆的逝去,开始变得越发衰败起来。
傅荣始终无动于衷,袁莫缙侧过身子,朝傅荣看去,“世子殿下,不如就让此奴隶与您饮酒作乐?”
袁莫缙留下这两个奴隶,本意是让她去陪傅荣,另外一个陪自己。
傅荣坐在首位一时神情寡淡不明所以,让袁莫缙摸不着头脑。
傅荣这是要还是不要,总得表个态吧,为何一直不发一言呢,袁莫缙也不清楚傅荣在想什么。
听见袁莫缙说话之后傅荣才将视线转向他,“多谢莫缙好意,只是我忽然之间觉得身体有恙,恐怕无法支撑。”
商瑾清凝视向傅荣,他说的有恙,是真的假的,真的生重病了?
二人的视线几乎立即相撞,明显感觉到傅荣在看她,只是傅荣脸上那种厌世的神情还是让她惊了一惊。
仍然在意袁莫缙刚刚说的话,她真的要与傅荣“饮酒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