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步步深入，四周的妖魔似被惊扰的夜鸦，虽隐匿暗处蠢蠢欲动，可当望见百里执方的刹那，竟如遭雷霆震慑，惊惶逃窜，避之唯恐不及。

偏有几只冥顽不灵，仿若失了心智，悍然张牙舞爪地猛扑过来。

然而，它们连分毫靠近的机会都未有。

百里执方神色淡漠，随意地轻轻一挥衣袖，恰似清风拂过，那几只妖魔，瞬息间化作一缕缕黑烟，消散于无形。

季云璟道：“它们畏你如见阎罗……你从前，究竟是何等可怖的存在？”

好像见过百里执方的。

都会惧怕他，连看一眼都不敢。

百里执方垂眸。

他曾踏着三界骸骨，登临绝顶，剑锋所指，血河倒涌。杀戮于他，不过指尖捻花的消遣，偏生遇上她后，竟生出几分可笑的踌躇——居然担心那些浸透骨髓的戾气，会不会脏了她？

忽而，他看向少女，喉结微动：“你也怕我吗？”

他总觉得，之前那个道士百里执方的身份，似乎深得她的欢喜，上次她骂自己是妖怪，虽然说的是事实，现在自己确实是一个无恶不作的魔头。

但百里执方心里，总是莫名的在意。

她要是知道自己以前干了什么事，只怕会更厌恶他。

季云璟摇摇头，又点头。

这魔头喜怒无常，此刻眼尾染着猩红，倒比往日更像个活人。

对百里执方。

她的感情有点复杂。

他可以很残忍的，不眨眼的，杀死其他生物，说不定以后也会这么对她。如此冷漠无情的魔头，却因为禁制不得已要和自己绑在一起。

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

季云璟没有把握。

装柔弱的法子永不过时，季云璟道：“若我说怕，你可会收敛些。”

然而，话音未落，大地之下，隐隐传来沉闷的声响，似有什么在悄然裂开。

季云璟眼眸骤缩，高声呼喊：“小心 ——”

声音还在空气中悠悠回荡，地面轰然炸裂，一道巨大的裂缝横亘眼前。

细细看去，裂缝之中，浓稠如墨的黑气汹涌澎湃地翻滚涌出。

季云璟下意识地疾退一大步，惊问道：“这是……”

百里执方神色凝重，沉声道：“妖域的裂缝，一旦坠入，便会被无尽的黑暗彻底吞没，连灵魂都不会留下。”

季云璟一怔：“那还不快想办法！”

魔头迅速抬手一挥。

魔气在裂缝上方凝聚，百里执方搭建的桥梁刚刚成型，裂缝中涌出的黑气便如汹涌的潮水般扑了上去，只是眨眼间，桥梁便被腐蚀得干干净净，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啧！”

百里执方略微恼怒地轻哼一声，这东西比他想象的难缠。

天空接着传来沉闷的轰鸣。

季云璟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只见紫黑色的云层如汹涌的海浪般翻滚，浓稠的黑色雨滴从云层中倾泻而下。雨滴落在地面上，发出 “滋滋” 的声响，地面瞬间被腐蚀出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坑洞。

“这雨水......”

雨水有腐蚀性，季云璟猜测，这种雨水是用来专门对付妖魔的，如果接触到了，妖魔都受不住，更何况她，只怕会魂飞魄散……

自保要紧。

少女迅速从怀中掏出一沓符纸，口中念念有词，随后将符纸猛地抛出。

符纸在空中瞬间燃烧起来，化作一道金色的光幕，将两人笼罩其中。黑色的雨水落在光幕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却无法穿透分毫。

这一手操作行云流水，让一旁的百里执方都不禁侧目。

百里执方：“时间不多，找突破口。”

季云璟：“我知道。”

裂缝中的黑气，如汹涌的潮水般不断涌出，腐蚀性的雨水，也在疯狂地侵蚀着屏障。

季云璟能清晰地感觉到，无论是百里执方，还是她，他们的力量正在被不断消耗。

裂缝骤然扩大。

黑气如汹涌的海啸般扑面而来，瞬间将屏障腐蚀出一个巨大的缺口。

“小心！”

季云璟眼疾手快，一把拉住百里执方的手，将他拽回了安全地带，却一个不慎摔下裂缝里。

百里执方瞳孔一缩。

“季云璟——”

他义无反顾跟着冲下去。

差一点还差一点，他就能接住她了。

“蠢货。”

他咽下喉间腥甜，将人死死按进怀里。

季云璟发间的淡香，飘进他的鼻尖，各外香甜。

百里执方慌了神。

明明这么弱小，还要来帮他。

凡人就是愚蠢。

两人在黑暗中不断坠落，耳边风声呼啸，失重感让他们几乎喘不过气。

突然，坠落戛然而止，一切速度都被放慢。

季云璟缓缓睁开眼睛，整个人都漂浮起来。

“你怎么也跟着下来了？”

季云璟问道。

百里执方道：“我难道任由你坠入到缝隙里？本座既然答应要护住你，便不会食言，你也给本座好好记着，别让自己再出事。”

季云璟哦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