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流灯很快就感受到那块皮肉被牵扯——是他的喉头在不受控制地重重滚落。
灼热鼻息扑在脸上,痒意笼罩。
在那双低垂灰眸的盯视下,似有缱绻云雾氤氲,那丝清冽冷涩的味道渐浓。
他高挺鼻尖抵上她的,回应似地,缓慢厮磨。
柔软温存让沈流灯舒适地眯了眯眼,朦胧中,柔和的灰占据所有视线,仿佛灰色的云雾包围,笼罩她,悄无声息将她纳入她可以肆意主宰的小天地。
原本只是跟随本能贴近取暖的沈流灯在对面男人身上感受到了极大的纵容,掠夺之心破土而出,她的目光下落到他平直薄唇。
那是目光所及之处最柔软的地方。
可微抿的唇像是干枯的落叶,看起来无情又寡淡。
但唯有沈流灯才知道那处并非是看起来那般紧绷冰冷。
而是反差的柔软湿热,甚至于是贪婪迫切的。
能带来灼热温暖的。
沈流灯咽了咽干涩的嗓,似乎也有些渴了。
在亲昵厮磨中,鼻尖交错,两唇微张贴近,热气先一步交渡。
薄唇张开就要如愿以偿含住水泽柔软的红唇,陆痕却颤抖着深吸了口气,压下快要喷薄而出的渴求,艰难退了寸许。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从令人沉溺的意乱情迷中挣脱而出。
灰瞳紧盯着神色迷茫的她,几要吻上她的薄唇微动。
“你会离开吗?”
低声似温和呢喃,但嗓音嘶哑,仿佛柔软喉肉间掺杂了尖锐沙砾。
似错觉般将她全然笼罩的温暖迅速消退,连带着扒离她沉迷的神情,让她赤裸,无所遁形。
双手握紧了那只束缚着却也支撑着她的大掌,沈流灯张了张唇,可最终却还是归入沉默。
早在决定同陆痕坦白的那时起,沈流灯便大抵料到他会问出什么问题,但再多的心理准备在他真正问出这句话的此时,都显得苍白无力。
陆痕浑身沸腾的血突然凝结成冰棱。
她说过不再对他撒谎。
沉默本身就是一种答案。
“你会……死吗?”尖锐沙砾随着发声碾磨嵌入柔软喉肉,鲜血淋漓。
两人依旧是亲密依偎的姿势,沈流灯却觉得体内原本稍稍消停的毒虫像是突然受到什么刺激,更为猖獗地啃噬着被吸得干瘪的血脉。
不知名的疼痛蔓延全身。
她依旧沉默,已经不敢再看他了。
良久。
陆痕薄唇才动了动,却又抿住,反复如此,像是在克制某种情绪,又像是在掩饰细微的抖,最后还是有话语生生撕裂干涩绷闭的喉咙,发出了声响。
可那低低的话语含混不清,沈流灯愣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他问了什么。
“何时?”
沈流灯原本被酒熏染得艳红的唇被抿得发白。
陆痕以为会像前两个问题一般,得不到回答。
可她回:“不知。”
喃喃似自语。
沈流灯愿给陆痕她所有的坦诚。
可她拥有的所有坦诚仍旧少得可怜。
可埋没在沉默中稀少的坦诚,只会如同失去鲜嫩鱼肉遮挡的刺,明晃晃地,有一种愚蠢的光明正大。
毕竟就算是傻子也不会在没有鱼肉的情况下,去吞光秃秃的一把鱼刺。
陆痕望着低垂着头,像是刑场上等待审判的沈流灯,问题换了个方向。
“方才为何想抱我?”
沈流灯抬眸,毫不遮掩地,任由审视的灰眸直直刺到她眼底,“心悦。”
望着近在咫尺再熟悉不过的灰眸,那两个字几乎是脱口而出。
心脏到声带不过一尺的直线距离,不假思索地。
似乎是觉得那短快的两字显得轻浮了,沈流灯重答:“我沈流灯心悦于你,陆痕。”
身份对立,两人又是某种意义上心思缜密,滴水不漏的人,所有珍重的、脆弱的、能置自己于死地的,都是被下意识模糊藏匿,于混沌中浮沉,隐现,唯有抽丝剥茧连蒙带猜才能窥见对方隐晦的,或许连自己都未曾觉察的心意。
如此明确,认真到近乎郑重地,让高悬在空中的陆痕有种脚踏实地之感。
更为强烈的情绪将他席卷,不安惶遽得到了有效安抚。
陆痕贪婪地汲取享受着沈流灯爱慕中略带痴迷的目光,似严冬中的两丛烈火,烧得他耳根滚烫,额上发汗,重新暴沸奔腾起来的血液撑得脉络胀痛,他喉间干涩,“能不能……再说一遍?”
沈流灯直视那双紧盯着她的灰眸,“当然,再说百遍千遍都行。”
只要他还愿意听她说话。
“阿痕,我心悦于你。我喜欢你唔……”
沈流灯第二次重复的爱语都言之未尽,陆痕就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滔天汹涌,握住她的后颈径直撞吻了上去,重续了方才被理智中断愈演愈烈的渴求。
紧缠织金赤色发带的大掌回握她不安牢攥的双手,稳稳给予她靠近他的支撑。
只要她向他伸出手,他都会紧紧抓住。
即使会触之即分,患得患失,如刀割,似油烹。
他甘之如饴。
被长久忽视,近乎自虐式被压抑的欲望渴求,轰然决堤,犹如磅礴海水涌入小溪,满到溢出,顷刻便淹没干涸土地,湿润到泥泞……
抵死缠绵。
有一种见一面少一面,最后狂欢的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