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流灯自知陆痕如今对她的态度皆是她咎由自取,但行动胜于雄辩。
骗子!
警惕和欲望同时发出尖锐爆鸣,一时间炸得陆痕的感官都失灵了片刻。
她仿佛荒村野庙中的邪神,伪装成无害的,予给予求的祭品,勾起人内心最深处的欲望,让人自愿钻入圈套,成为真正的被献祭者。
陆痕成功地被引诱了,准确来说——是被蛊惑。
甚至都无需勾勾手指,她只需看着他,用她那双爱意决堤的眸子望向他,他的心就会先身体一步朝她靠近。
灰瞳紧缩,面上却无动于衷,只有手背几要破皮而出隆起的青筋才能窥得一两分波澜。
他极力地克制着,隐忍着。
心存侥幸,以为自己能逃脱。
可他忘了眼前并不是什么泥塑石铸,不会动的神像。
不知何时被拉坐到床上的他离沈流灯极近,肢体相碰。
她披散的青丝同他繁杂衣服勾缠,她的气息似张巨大的网悄无声息中将他密不透风地裹绕在内,那双妩媚的眸新月般盈着光亮望着他,柔艳的唇还会亲昵地唤他的小名。
“阿痕……”
最后一线自我保护的理智岌岌可危。
“抱我。”
负隅顽抗竖着尖刺的高墙轰然倒塌,脑中负载的思绪,所有所有顷刻化作一片废墟,连带着怒火羞耻怀疑犹豫一切深深扎根的痛苦。
他的世界终于彻底安静。
当织金发带的另一端被递过来,轻风似地缠上他的手指,陆痕一片死寂的脑海陡然喧嚣起来,以比之前强上百倍千倍的势头反扑。
废墟重构,而里面的每一块砖每一片瓦,甚至于每一丝风,都密密麻麻反反复复地刻着、呼唤着同一个名字。
灯灯。
将束缚自己的发带一端放进陆痕张开的掌心后,沈流灯便没再动过分毫。
她只是看着陆痕,望着他,眼都不眨地盯着他。
堪称固执地守着最后的底线。
她同样是极力克制着。
克制着自己下意识引诱他做出选择。
可但凡眼前有面铜镜,她一眼便能看到自己那双早已背叛故作镇定内心的眼睛。
抓住她,选择她……
它们近乎祈求地重复着。
不知是等待的时间行得慢,还是本就过了漫长的时间,良久良久,久到沈流灯那颗被丢进火堆中炙烤的心化成余烬。
同烧尽的柴一起熄灭,逐渐凉透。
可微风一吹,手上似乎传来了拉扯感。
沈流灯干涩的眸一点一点往下转,眼皮和眼球的摩擦带起阵阵酸涩的疼痛感。
骨节分明满是伤痕的指收拢,缓慢却坚定地攥住了松松缠着仿佛随时会飘开的发带。
尚有余量的发带在掌心缠了一圈又一圈,织金赤带下的鼓胀青筋被勒得凹陷。
春风吹又生。
沈流灯目光在他性感的手上停驻,仿佛没什么重量,却又存在感极强的小蝶。
僵了太久的蝶翼颤了颤,“啪”地声,有温热液体滴在了陆痕手背。
即使隔着层发带,被润湿的青筋也有种烧灼感,重重地,像漏一拍的心跳。
粗糙指腹拭去她腮边泪痕,低哑嗓音却是温柔,“哭什么?”
沈流灯茫然抬眸望他。
明明泪如涌泉,可用手指触及湿润的脸,沈流灯这才意识到自己在流泪。
“我……不知。”
陆痕便也没追问,只是耐心地揩去她脸上泪痕,一遍又一遍。
粗糙手指干燥的温暖让人格外贪恋,沈流灯将湿冷的脸窝进宽大的手掌,紧贴着越埋越深。
像只被冬日寒雨淋透的小狐狸,即使尾巴尖尖被火烧焦还是不知悔改地和火堆越靠越近。
可是不够。
远远不够。
被宽大手掌熨贴着的脸越是温暖,沈流灯的其他各处就更是发冷。
仿佛有无数毒蚁钻进她的血脉,饮尽她的血,撑得鼓鼓囊囊的毒蚁在被吸得干瘪的血脉中疯狂涌动。
算不上痛,但浑身发胀发麻发痒,说不清到底哪里不舒服,像是每寸皮肉都在发出并不大的呻吟,但汇聚在一起让沈流灯呼吸都觉困难,像极了幼时寒毒发作,可却比之更为难熬。
恨不得能从天而降一场熊熊烈火,将那些密密麻麻贪婪的小毒蚁尽数烧死,即使是剧痛也带着几分畅快。
沈流灯抬起头,下意识向身旁散发着蓬勃热气的人逐渐凑近。
她想要那场大火不仅只落在脸庞。
挺翘鼻头翕动,穿过浓重的醇酒香气,从被她抓得凌乱的衣襟,缓移到衣领,再一点点蜿蜒地顺着远山错落般的弧度仰凑近突出明晰的喉结。
气息浅浅,带起细微却格外难耐的痒,陆痕没躲,而是顺着她的动作脖颈扬起,顶尖剑客最为脆弱的命门就这般轻而易举地展露在她眼前。
纵容,承受着她的肆无忌惮。
靠得越近,独属他的清冽冷涩的味道就越清晰。
像被雪洗过的染血的剑。光洁、锋利地,却带着丝萦绕不化的冷冽血气。
带着危险的性感。
沈流灯眯着眼有些上瘾地深嗅了几口。
束缚双手的发带紧勒在宽大的手掌中,沈流灯想要凑近陆痕的脸,就只能双手撑在他正束缚着她的手掌上,腰腹发力,纤颈绷直,她鼻尖蹭了蹭他略带胡青的下巴,像试探像渴求。
光洁的,略带粗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