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都还没想明白,但透过发带隐约看见身前阴影正在远离,某个字眼先一步脱口而出。
“陆痕!”
理智彻底决堤,苦苦压抑的阴暗疯狂倾巢而出。在转身离开的那几步中,陆痕连用什么方式囚禁都想好了。
身后姓名却烙印似地响起。
陆痕脚步突顿。
以为是沈流灯将发带摘下了,他没回头。
趁人之危,同她的男宠争宠……
她发现方才同自己缠吻的人竟是他的那瞬,会是什么想法?
觉得他可笑?
还是恶心?
陆痕几乎都能想象到她轻蔑的眼神了,如芒在背。
掺杂着羞耻的怒火将他全身凝结的血融化又烧干,仅剩的骨骼如同干柴,被愈烧愈盛的烈火烧得迸裂,噼啪作响。
见陆痕只是停了极短的一瞬,便抬脚离开,沈流灯急追上去,但她忘了眼上还蒙着发带,只一门心思地朝那远去的阴影追去。
陆痕的手已经搭上了门闩,但身后传来了巨大的声响。
是有什么摔倒在地的闷响和碗碟碎裂声。
闷哼和倒吸凉气声接踵而来。
他几乎是立刻便回了头。
透过重重飘扬的纹金绯帐,他隐约看见了摔倒在地的沈流灯。
沈流灯为了吸引陆痕注意,倒吸凉气声格外明显,三分痛意硬是表现出了十分。
声线压抑颤抖,越隐忍越可怜。
明知沈流灯不会这么轻易摔倒,明知很有可能是个圈套,陆痕还是走了洒满自己血肉,势不再走的回头路。
掀开最后一重绯纱,他看见了桌边倒在碗碟的碎片堆里的沈流灯,明白她为何会摔倒了。
被扯下的桌布绊在她脚上,桌上精美的碗碟杯盏尽数摔落在地,碎片被鲜血浸染,而眼上依旧蒙着发带的沈流灯仰头茫然地望着他的方向。
似乎笃定他会回头。
笃定他会朝她走来。
陆痕低眸睨着沈流灯,心中甚至生出了几分痛恨。
痛恨玩弄拿捏他的沈流灯,更痛恨明知如此却依旧放不下她的自己。
将沈流灯抱起时陆痕表情冷漠,仿佛随地拾起块顽石,可手上轻柔的动作却像是捧起尊宝物,丝毫没有触及到她的伤处。
被小心翼翼地抱离碎片堆,沈流灯望着那双被赤气浸没,冷漠却依旧能看出湿润的灰眸,才突然惊醒——自己好像一直都在恃宠而骄。
她倏地意识到,她似乎一直以来都对陆痕很差。
刨除任务不谈,自从知晓他对自己的心意之后,对他总是若即若离,为了逼退他专往他的心窝子戳,甚至还比不上对一个陌生人。
如果她极度厌恶,或是恨陆痕,这么做自是没有任何问题。
可问题就在于她明明……是喜欢陆痕的。
在任务完成前是不敢,那现在呢?
要将陆痕的心伤透然后死遁,是坚信恨要比爱更不耽误他吗?
是她死后,陆痕会生出一种,还好她不喜欢我没有给我回应的庆幸吗?
可望着陆痕布满血丝的灰眸,沈流灯发现是自己太高傲了。
自以为是地深思熟虑,再高高在上地替陆痕做决定。
这样的她同她厌恶的天道有什么区别?
这么做只能自我感动。
将沈流灯放在床上,陆痕便起身准备离开,毫无留恋。
但原本只是搭在后脖颈的手紧紧攥住了他的衣领,将迫不及待欲抽身离开的他往下拉得更近了几分。
视沈流灯若无物的陆痕终于低眸看了她一眼。
即使他半站的姿势挡去了部分烛光,她眼上的织金发带却是更为刺眼了。
“放手。”冰冷的命令。
沈流灯反倒攥得更紧了,知他如此生气大抵是以为方才她将他认作了男宠,她连忙解释:“我知道是你,我一开始就知道是你。”
沈流灯自知理亏,所以有在很认真地解释。
但她忘了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坦诚是对视,纵是她此时的态度再真诚,被眼上的发带一遮,能传达到陆痕那的所剩无几。
陆痕目光猛地钉住她,眼中冰层被暴力捶碎,露出复杂狼狈不堪的神情。
……她知道?
她一直都知道触碰、亲吻的人是他?
所以一直未说破,是故意想看他露出丑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