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直直撞上去的。
微甜的血腥味弥漫在两人紧贴的唇齿间,沈流灯的吃痛声都被吞没。
近乎野蛮地索取,掠夺。
可这一切,无关欲,只是情。
爱而不得,犹如困兽。
他一步又一步地迫近,唇舌深入,像是一遍又一遍地质问。
孤柏渡已死,如今这世上只有她一人能唤他阿痕了,她为何反倒不唤了呢?
他曾以为她对他是有真心的……起码他是能感受到一点的。
但现如今,他也不敢确定了。
那晚抵足而眠的温情仿佛转瞬即逝的烟火。
他已分不清到底是她顾虑太多,以至于那些东西挡在她眼前让她无法看到他,还是他感受到的所谓真心不过是她对任何人都一样的多情。
沈流灯似乎是有些被咄咄逼人强行侵入的男人亲懵了,仰头承受着,在难以喘息中步步后退。
可男人死死掐着她的后颈,步步踏着她的步迹,不依不饶分毫不离地汲取她本就稀薄的空气,直到两人间的距离近到不能再近。
与此同时,有什么灼热、濡湿的,从紧紧挤压的指缝顺着后颈往下流。
在方才的玩乐间,她嫌束缚,衣领被她扯得已有些松散,再加上她此时被掐着后颈,只得仰腰承受的姿势,衣领并不完全贴合身体,那温热的液体便有少许没入衣领,缓缓顺着脊骨下滑,犹如蚁爬,寒毛丛立。
身体更加敏感,让本就因蒙眼而变得敏锐的所有其他感知愈发被放大。
她似乎都能听见男人脖颈迸起青筋中奔腾着的,躁动的血。
很快回过神来的沈流灯不甘示弱,空闲的那只手勾上他的脖颈,以一种不输他的势头直接迎了上去。
水声黏腻,粗重喘息交缠,你来我往地争空伐地,倒是比两人兵戈相交之际还要激烈。
两人那架势都像是要活活吞噬掉对方似的。
裙袍交缠,庄严诡丽的纹路交融,玄赤难分,远远看去仿佛一人。
两人隔着发带对视,是带着朦胧隔阂的亲密坦诚。
吻得越深,两人绞缠得越近,隔阂便越明显。
可偏谁都不愿先认输。
小小一条发带遮掩掉的不只是沈流灯眼中的情感,还有陆痕此时的神情。
向来无甚表情的脸现下是扭曲的、暴虐的,明明脸还是那张脸,偶尔会被江湖中人戏称一句玉面修罗的英俊脸庞此时在摇晃光影下竟有些诡异地丑陋。
像是嫉妒化作无数薄如蝉翼的刀片,顺着脸上的每条肌理插入,隐没,脸表面看不出异样,但锋利的刀片隐没于每一寸皮肉之下。
又像是怒意在体内实质化成熊熊大火,将脸部肌理烧得一塌糊涂,徒留一张完好的俊朗面皮。
明明二人的身体已经近得不能再近了,但陆痕还是觉得空虚,巨大的空虚如同旋转的漩涡越来越大,快将他整个吞噬。
唇齿交缠带来有多少愉悦,陆痕精神上便是成倍的痛苦。
可就像是痛苦成瘾,越痛苦,陆痕的手就抓得越紧,仿佛悬空之人死死抓住倒刺密布的藤条。
直到插入他发间的手指抚过他紧绷的脖颈,挑开凌乱的衣领,属于他人的柔软和温度覆盖他的锁骨。
陆痕蓦地打了个寒颤,所有动作霎时僵住。
明明肌肤相贴的那只手是温热、柔软的,但陆痕却宛如天寒地冻之际仅着单衣赤脚立于冰面,可还有人嫌不够,往他衣领中硬塞了一大块坚硬的冰,沸腾的血液刹那凝结。
……所以可以是任何人,唯独不能是他吗?
陆痕像是被那只柔软的手碎尸万段,每一块狰狞的血肉都异化成怪物,叫嚣着以千百万种方式将她吞噬。
陆痕一把抓住了在身上作乱的手,持剑纹丝不颤的手此时却抑制不住地细微抖动着,力道大得仿佛要捏碎她,手上的血顺着皓腕淌下,柔软地割裂雪肤。
他给过她机会,不止一次。
是她反反复复不知悔改地来招惹他。
即使她今后恨毒了他也没关系。
只要能让她一直陪在他身边,一切都没关系。
被紧攥的手腕不堪重负地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但沈流灯没呼痛,也未挣扎,像承受热吻般承受剧痛。
不过很快,似乎要将她手腕碾碎的大掌骤然松开了。
他松得彻底,往后退了步。
方才还亲密无间的两人间空出了段距离,微风流转,炙热的温度陡然不复存在。
突如其来空落微凉的感觉让沈流灯愣了瞬。
但很快,她破损的唇轻漫漫勾起,“喂,你……”
原是想嘲弄他胆量不过如此,忽然有滴温热液体滴落唇缝堵住了她的话。
苦涩、咸。
舌尖的酒味顿时被驱散,沈流灯眉头微皱。
不是血,是……
唇畔轻笑褪色般顿然消失,似磅礴大雨冲刷。
荒诞轻浮刻意夸大的色彩瞬间褪去,沈流灯抿了下发烫的唇,罕见地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