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白衣女子身上又添了道刀伤,眉眼压得极低的陆痕黑瞳中红光一闪而过,带着兽类般的嗜血。
修长五指成爪,隔空就扼住了蒙面人的脖子,手腕微转,“咔嚓”一声那人失去支撑的头颅就无力垂下。
那人面前的路盎然亲眼目睹那人麻木冷酷的眼睛是如何变成失去生机的空洞。
如同被掐灭的灯,被烂泥一样扔在地上的他眼睛依旧是睁着的,那么盯着她,似是死不瞑目。
路盎然躲过频频而来的攻击,遥遥望向干脆利落收割性命的玄衣男人,他平静到冷漠的神情让她不由得有些脊背发凉。
青衣破烂,都快染成血衣的陆逊也不再留手,剑锋所到之处,鲜血四溅。
这些人古怪得很,不仅路姑娘沾了药的银针对他们无用,他们像是完全失去痛觉了般,就算剑刺进他们四肢,也不能阻挡一瞬他们的攻势。
他虽不愿背负性命,但并不意味着他会任人宰割。
黑衣蒙面人武功皆不算高,但架不住他们不怕死又人多,蚱蜢般一股脑冲他们涌来,杀了一波又来一波。
别说路盎然了,就连从小习武的陆逊都慢慢吃不消了,只略显疲态的陆痕又挥出一剑,速度快到剑尖只沾一丝血线,但却有赤红气状物从剑尖溢出。
立刻察觉到的陆痕狭眸微眯,仍旧干净骨节分明握剑的手蓦然收紧,手背青筋贲起,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很快,他再挥出一剑,猩红血液染红光洁剑身。
余光见不远处的路盎然已是被多个黑衣人逼到步步退,陆痕绞肉机般挥舞着手中已被血浸透的剑,踏过成堆身体,飞快朝她靠近。
刚挡开一刀,紧接着眼前又是刀光一闪,路盎然咬着牙挥动酸痛无力的手臂想用剑去格挡,兵刃相接的鸣金声在头顶炸开,但颤抖的手臂上却没传来重击。
有把剑从侧方刺来,替她挑开了砍来的刀。
路盎然真心实意道了声谢,陆痕回了句“无事”。
虽然两人是背对背抵挡汹涌攻势,但路盎然能明显感觉到陆痕分担走了绝大多数压力,让气力几近耗尽的她能得片刻喘息。
想到之前对他生出的惧意,路盎然心下不由得生出几分愧疚。
来者不善,刀刀致命,在这种你死我活的场景存有无谓的怜悯死的只会是他们。
心知这么车轮战下去,他们迟早会气力耗尽,沦为俎上鱼肉,陆痕在防守之际环视四周,试图寻找黑色人墙形成包围圈的薄弱点。
就在他瞄准一处,欲反身先将路盎然护送出去之际,就看见本该在他身后的人为单膝跪地的陆逊挡住了一刀。
她纤细的手臂不住颤抖,蜂拥的黑衣人像海浪般几乎要将他们两人一同淹没。
黑眸透红,沾满鲜血的手持剑轻轻一挥,陆痕身前就倒下了大片黑衣人,在密密麻麻的黑色人影中硬是清出了条血路。
在远处催动蛊虫的佝偻男人盯着霸道得似乎能横扫一切的赤红剑气若有所思。
这件事竟是和那边的人有关吗?
手覆于黑色蛊虫之上,佝偻男人加大了催动的功力。
而深陷囵圄中的两人自是难以分出心神去注意旁的事。
路盎然只觉被人一扯,角度刁钻的刀光落空,她落入了个宽厚的怀抱中。
陆痕又一次救了她。
下刻,她似乎感觉到他身体微僵,剑在他手心转了个圈,他反手将剑往后刺,痛苦闷哼声传来,鲜血顺着剑再次浸湿了他修长有力的手。
像只是完成练功时的一步招式那么简单,利落提剑而出,顺着收回的弧度又划过几人的脖颈,喷洒的鲜血顺着他白皙的脸流下。
过于平静的表情加上他那双淡漠眸中隐约透出的戾气,衬得他简直像个玉面罗刹。
机械挥动着武器,气息越来越沉的陆逊扫了圈密密麻麻,似乎斩不尽杀不绝的黑衣人,饶是向来乐观的他在这种极度疲惫的情况下也不免生出了几分绝望。
这么下去不行。
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陆逊疲惫的眼神逐渐坚定,他大声道:“陆兄你带着路姑娘先走吧,我拖住他们。”
沙哑带喘的声音,很容易听出说话者的疲惫。
被两人护在中间的路盎然喉间涩然,“陆逊别说这种丧气话,我们会一起出去的。”
纵然她知道按照现在的局势而言,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就算陆逊不说,陆痕原也是这么想的,但之前发现的薄弱点,随着他移动到他们一起,已然不复存在。
而且现在的情况比之前更为棘手了。
就在陆痕眼中的黑快遮不住跃跃欲试暴戾的红光之际,一道清越笛声划破了黑夜掩盖下的杀戮。
变数突生。
在舒缓空灵的笛声下,不知疲倦的黑衣人像是被摁下停止键的木偶。
兵戈碰撞,刀剑划过皮肉声也一同停滞,快要被血海淹没的天地间陡然一静,只余竹林沙沙里悠扬的笛声与被围三人的粗喘。
魂笛!
笛声一出,佝偻男人就猛然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但看到的只有大片摇动的竹叶。
这让他更加坚定了之前的猜测。
他得赶紧回去告诉姐姐。
佝偻男人手一翻将蛊虫收起,正准备悄然离去。
倏地,数片竹叶割裂空气,朝他袭来。
刁钻的角度让他躲无可躲,他只好险险避开重要部位。
剧痛从四肢传来,佝偻男人从高处重重摔落那瞬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的他不由得惊惧于那人对人心的掌控。
那些宛如小刀般朝他飞射而来的竹叶看似给了他选择,但却将他逼上了那人希望看到的结果。
和两人走出包围圈的路盎然看着地上被击落的黑衣男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原是这人在暗中作祟。
可……是谁在帮他们?
她抬头眺望,入眼浮动竹海,笛声已停,再难察觉那人存在。
她朗声道:“是哪位侠士出手相助,可否现身一见?”
暗处把玩着玉笛的人纤指微顿,犹豫几息,织金绣鞋轻点竹叶,飞身而下。
红裙蹁跹,那腰身被金属细链掐得不盈一握。
来人仅以根发带束着及腰青丝,简单的装扮更凸显出她极盛容貌。
那双纤细弯眉下的狐狸眼妩媚多情,就那么平淡地看过来,也给人种含情脉脉的缱绻感,鼻梁挺俏,唇珠微翘,不抹而红。
精致五官恰到好处地分布在细腻如脂玉般白皙的小巧脸庞上,如同在白纸上细细描上鲜艳色彩,给人以极大的视觉冲击。
几人反应皆不同。
陆逊眼中是一闪而过的惊艳,而路盎然微愣之后,便是显而易见的欣喜,如遇故友。
她不由上前几步,惊喜道:“是你,沈姐姐?”
沈流灯状似微讶地眉尾轻挑,“路盎然?”
陆痕染血淡漠眉眼微动。
被叫到名字的路盎然笑得更灿烂了,“没想到时隔多年沈姐姐还记得我,你又救了我一次。”
沈流灯红唇轻勾,“举手之劳罢了。”
路盎然爽朗道:“出手相救本就是大恩,更何况是两次。以后沈姐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同我说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