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怀玉面色也算不上好,只是还压着脾气同他道:“你偏要在这里同我吵吗?”
魏春羽磨了磨牙,冷哼一声,与他转回了屋外。
不多时,抓了药材使了缩地术的姚秋实,就打开院门回来了,他朝使了匿形术的裴魏二人这处盯了会儿,在二人屏着息头皮发麻之时,朝他们平静走来。
然后,和魏春羽小心挪开的衣角擦身而过,蹲下身掐了支秾丽的紫红花朵,花枝沾染在他指间,泥土成点挂在他衣角,他并不在意,只朝里走去。
房门开阖,那朵花被别在床上人湿凉的发间,指尖的花露濡湿他的面颊,将药丸推进他唇中。
那人不咽,就被姚秋实一手捂着后颈拉起,另一手将那下颌抵紧抬高,动作粗暴熟练,药丸很快滚下。甚至那片沉寂的胸膛中也崩出连串声低气怯的咳嗽。
“毒药?”吴化有吃力地撑着身体,缓慢地吐字问他。
“对。”
“你毒死我,就放过他们。”
清一轻嗬了声,抽手拍在他面颊上,瞧着无力反抗的人应啪啪声眨眼:“我不放过他们,也能毒死你。你现在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么?”
吴化有嘴唇一颤,不愿再与他拉扯,闭上了眼:“那请你,要杀要剐,快些吧。”
清一却掐紧了他的面颊,用劲到连骨头都酸痛不已,才说:“当初你和承平殿下搭上线,用的还不都是我的法子?那时,你是怎么和我说的?你说我是救命恩人,是我从吴玉瀣那虎口夺食般把你救下了——你的命早是我的了,现在倒还胡言乱语、胡搅蛮缠起来了不成?”
吴化有说:“我去给你找,找新的孩子,你放了班子里的人。”
清一眯眼后仰,像是才看清他模样:“你又在这里装什么好人?你给吴玉瀣做了多少阴私事儿,多到他要将你除之而后快,难道还要我告诉你听吗?随便来些人喊你声‘哥哥’,你还真当自己是寻常人家心慈手软的清白长兄了?”
“嗬,就是你害的他们呀,是你招来的我!”
吴化有偏过头去,只把那些状似癫狂的疯言疯语当耳旁风,锲而不舍地重复:“班里的孩子,现在在哪儿?”
清一手指一绕,指了指地下:“喏。”
动作轻蔑,甚至面上带笑。
吴化有脸色一白,瞠目结舌:“你!他们也喊你一声‘哥哥’......”
清一“噢”了声:“反正他们已经回不来了,你还要为了他们和我吵吗?承平殿下那里,你还需要我吧?”
吴化有脸朝里沉默很久,再开口时声音除却缺水的微哑,已经如常:“吴玉瀣那里,我也不会食言。”
匿形中的魏春羽在听到“班子里的人”时,脑子就嗡地一声,理智被燃尽了:“他,把人都杀了?”
一整个和他朝夕相处的班子,要糖吃的、话又多又吵、看见他摔伤了会偷偷送药油的小童......
裴怀玉还在专注听着,只顾得上嗯地回他。
然而耳边喘息急促,他心生不妙,转头已见到那人盛怒之下抓住了剑柄。
“你干什么?”裴怀玉将刚露了头的剑按回去,厉声问他。
“我、我要杀了他!给所有冤魂报仇!我不要等他说出些东西来了,我也不稀罕,我只要他的命!”
蠢货。
裴怀玉被他莽撞的怒气噎了噎,一口气没上来:“匿形术只能隐去身形和半步内的声音,你拔剑、挥剑,甚至于靠近的呼吸、气流,都会被察觉。你觉得自己杀过人了有力气了,成了个凡夫俗子中的莽夫壮士了,就能打败邓芙的亲传弟子吗?”
魏春羽被剑柄压得红白一片的手颓然松开了:“那你说,我能怎么办?”
他抬起头,用那双出血的眼睛自下而上盯着他:“也是你说的,你会和我一起,杀了他。”
“下策,便如你刚才所做,拼一分运气,和他殊死搏斗,看能否侥幸杀了他。”
“中策,也是最稳妥的法子,让他们内斗。”
魏春羽等了等,没有下文:“那上策呢?”
“祭阵必然要尸身在场,动些手脚,用姚师兄的身体作......”
“绝无可能!”魏春羽听得气极,恨声打断他。
裴怀玉说:“那好。只是若取中策,恐怕吴化有又不顶用。要想些法子。”
魏春羽哀愤的神色缓缓淡去,被新生的想法牵得扯了扯嘴角:“还有一个办法。”
“上穷碧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