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穷碧落之境,是乔天妒未修邪道前就琢磨出来的,并非什么正统说法上伤天害理的邪阵,只是对缔阵者的损耗极高,大能修士在其中殒命的也不是没有。
用这阵的只有两种人,一种走投无路,一种狂妄自大。
魏春羽是第一种倒霉蛋,裴怀玉是第二种疯子。
只是魏春羽根基已废,再筑一个幻境难如登天。
于是他想起了凌亭生——那只形迹奇葩的大白鸟,他走时也留下了信物,说看在江鹤的份上愿意帮他一把。
他没有太多纠结,在剿杀玷污大青观之名的姚秋实一事面前,无论这一线希望是江鹤还是李鹤带来的,都没差别。
他又去了无相宗,爬万阶。
到达时死竭的风终于又开始卷吹。
守门的早不是接过他玉佩的梅长岁,而是个不认得的眉间一点朱砂的小弟子。
少宗主凌亭生的信物在手,他很快被请进去。
抬脚迈过门槛时,他仰头看那宗门门匾在他头上晃过,两次站在这里,他的情形与心境有些相仿,又不同。
“我不要补筋脉,只要你帮忙开一个幻境。”
凌亭生一挥袖子,手将被罩住的茶杯捏起:“听起来倒是省力。”
“家师大青观姚春华,他的血玉我还存在贵宗中,还请少宗主帮着找找。”
“不不不,我帮你,是卖江鹤的人情。你师父的恩情在凌庄那,不归我管,也别问我要。”
魏春羽作揖的动作微微一顿:“多谢。”
这样恭敬谦和的做派,倒让凌亭生淡了笑,狐疑眯了眼:“你这,到底是要什么幻境?”
“上穷碧落。”
“啪嗒”一声,那金嵌珠石四面方杯被主人生生捏碎,酒液与血液混杂,沾湿宽袖。
凌亭生深吸了口气:“换一个。”
他看着魏春羽倔强的面容,觉得头大:“换一个别的,我只想让你欠我个人情,没想用命造这个人情。”
“要是能换,我就不会来找你。”
“你到底要用来干什么?”
魏春羽将未用过的那只茶杯在指间转过半圈,直直推到凌亭生眼下。
“我要杀一个人。”
“何必大费周章,我无相宗大能无数,借你一个去......”
“别人杀他,我怕师父找他寻仇,只有自己手刃得放心。”
凌亭生被他噎了噎:“好古怪的心思。但无论如何,这忙我帮不了,你且找我爹去。”
于是魏春羽转头去找凌庄,等了两天,事成了。
他就在无相宗的客房中,进了给姚秋实造的“上穷碧落”。
虽说缔阵的力量,是无相宗大能的,但因着跳入阵眼的神魂是魏春羽的,反噬大多也在他自己身上,仍是十分凶险的事。
幻境中,一场细雨下过,浸湿鞋袜,魏春羽抬头,眼前是大青观的上山路。
善渊善时的传送阵法还未缔造。
他埋头苦爬,快到观前的时候抬头,门外伞下站着个朝他静立的人。
雨丝太细,在他二人之间化为云雾,濡湿眼睫。
“师叔。”
蓝底金字的观名下,那人眉眼熟悉,神色浅淡,看得魏春羽心底有愠怒、发慌,最后是饱胀的酸楚怅然。
许久不曾念过的称谓也趁机滑出。
“清一师叔。”
那把伞递到他手里:“师兄还在等你,快些。”
是了,这时他还是大青观的小弟子,姚秋实也还是月朗风正的清一师叔。
推开门,就是打着坐的青年,一套祥云仙鹤图案的银蔓衣裳,一支凿刻不精但料子致密细腻的白玉簪,一瞥清静温和的目光。
“师父,我回来了。”
魏春羽低着头,由青年摸过自己微微发胀的几处大穴。
“今日,通一通你的筋脉,教你把气息延展些。你师祖的呼吸可以深入流转到脚跟,而你还在喉咙。”
“好。”魏春羽垂眼,唇角轻轻翘了翘。
温热自相抵的手掌传来,亲切感漫过呼吸,教魏春羽微微昏眩,他忍不住偷偷睁眼打量青年完好的面孔。
掌心传来的压迫陡然加重——“闭眼,凝神。”
“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