串着圆形方孔铜钱的耳挂,随着魏春羽俯身的动作,晃动着它红黑参半的穗子,自魏春羽颈上扫过,引得那处皮肤微微发痒——如同似乎窥见真相但不明缘故的心。
裴怀玉将花递过去,那花茎上的小刺在他指腹留下浅浅的白:“在想什么?”
他的声音里是切切实实的好奇。
“人死后头发会变白么?”
裴怀玉瞳孔惊讶地一颤,哑然失笑:“怎么会?”
“你看清楚了,你师父?”魏春羽一面压低了声音,一面将目光放在棺中人发间的小花上。
“你也要记得他。”裴怀玉语焉不详地道。
魏春羽骨节明晰的手指,自那银丝间勾起同色的小花,花瓣的水分有些流失,约莫已伴了他了数日,但形状还如枝上般灵巧无损。
“你来过?”
鲜嫩的花枝替换了略枯的那朵,贴着白发公子的耳垂放置妥当了。
裴怀玉接过递来的枯花,很诚实似地摇头道,同他耳语:“今生没有,上辈子倒有可能。”
而后裴怀玉便将那棺木合起,宽大的衣袖掠过馆内人,借着遮掩,手腕灵活地一翻,便将那枚木戒纳入掌中。
权当是个念想。
一旁离着棺木五六步远的吴翡琼,伸长了脖子去探看那棺中公子长相,也不知是否看着,见那两位俊美公子同时回身望向自己,便讪讪收了目光。
“钥匙,”裴怀玉作了个抛的动作,待魏春羽伸手去接,又只是虚晃一枪,戏弄般地勾回了自己手心。
最后又在人恼前摊开掌心,眨眼注视他,“收好了。”
......
出了邓芙的棺洞,裴魏与吴家人一同前行。
吴小姐为摆脱“隐形人”处境,缓和气氛似的笑道:“原来二位真是邓门主爱徒,方才之事,还请不要放在心上。”
裴怀玉狭长的眼睛略眯,宽慰道:“怎会?吴小姐天真烂漫,讨人喜爱。更何况在下还与令兄是故交,在此巧遇,真是,惊喜。”
“当真?”
“千真万确。”裴怀玉顺手递上那半枯的六瓣花,经过她身侧时微微侧首,笑容叫人如沐春风,“令兄对世事人情见解独到,天赋凛然,行事果决,叫我十分难忘呢。阿翡姑娘是他的妹妹,我自然也要,好好照看。”
也顾不得那是棺木中物,吴翡琼被他的笑意晃花了眼,乐滋滋地接了过来,却未见着那“裴春羽”的面色更臭了些。
——分明是他递给裴怀玉的花,却被裴怀玉那样迫不及待转手塞给了旁人。
分明对着自己时,裴怀玉是冷淡守礼、不通俗事,现今对着姑娘家却是怎一个游刃有余了得?
分明是他是自己的友人、表兄,分明同他喝酒赶路甚至生死逃亡的都是自己......
明知自己有些小题大做,但心内还是被这些想法硌得又烦又恼,魏春羽齿下一用力,自己尚未反应过来,却听那半面毁容的嫪姑娘惊呼一声:“哎呀,裴春羽,你的嘴被咬出血了。”
见得前头的裴怀玉诧异回眸,魏春羽不知抱着何种心思,恼怒似的哼了声,只闷闷道一声:“无事。”
裴怀玉待人别别扭扭到了自己身边,试图开解地问他:“在想什么?不如直接问我——可是关于邓芙的事?”
魏春羽闷声道:“不是。”
“那总不能是......你也想要花?”裴怀玉打趣道。
却意外见得身旁青年回眸,眼神澄澈坦荡道:“不行么,哥哥?”
“......”
“大业男子簪花又不是甚么稀奇事,难道玉铮你唯独以我貌丑,不堪此举么?”
“我怎会如此想?”裴怀玉微微摇头道,“你既想要,待出去我便辣手摧花,博你一笑来,又不是甚么登天般的难事。”
只要魏春羽不在当下就彻底恼了他,一切都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