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由裴魏二人领着,出了石室往深处去。
长靴落在积水的坑洼石路上,低头时见得到烛光微弱的反光。
吴翡琼本要紧跟着裴怀玉去,却被青桑拉住说了些什么,只得悻悻收过脚步。
但却在裴怀玉脚步放缓、略转过头的时候,自己炙热的目光被对上了。幸而裴怀玉只是微怔,随即礼貌地朝她颔首道:“地面湿滑,诸位当心脚下。”
吴翡琼又被他温和的笑意笑红了面庞,紧着同他搭话:“多谢。不知裴公子是如何结识我阿兄的?”
此言一出,连魏春羽也多分出些心神侧耳听着了。
“说来也是缘分使然。前些年吴公子扮作镖师,与我在那落拓山下的酒馆巧遇,我们一见如故。”
魏春羽默道:落拓山还真是裴怀玉处兄弟的好地方。
他正低头看路时,听裴怀玉不往下讲了,便抬头望过去,不料撞见了那人戏谑似的目光。
吴翡琼好奇催道:“怎么一见如故的?”
“都要靠我这好弟弟,”裴怀玉坦坦荡荡对上魏春羽诧异的目光,一副追忆往事的沉醉神情,“他不胜酒力,只喝了两小杯就倒了,我当时生着病,抬不动他回房,还是令兄帮的我们。”
魏春羽:......
如此熟悉的事,如此不要脸的人。
到底是谁喝两杯就不省人事,又是谁抬的谁啊!
那头裴怀玉还淡定往下编着:“我与令兄十分投缘,畅谈一夜。虽然次日早晨,我们便分别了,但我始终记得令兄不凡的谈吐,其远见卓识令我望尘莫及。我还赠了他些山楂糕与家师书画,他也留了我一块玉石。”
“不知令兄可有与小姐说起过我?”
见美人面怀期待地望向自己,吴翡琼摸了摸鼻子道句“自然”:“我哥哥早年的确闯荡江湖,结交游侠无数,也得了不少成家立业的秘宝。”随后又问道:“不知家兄留给公子的,是哪块玉石?能否给我过过眼?说不定我还知道它的来历。”
魏春羽呼吸一屏,只道裴怀玉这厮嘴上没个把门,谎言恐要被戳破。
转头却见裴怀玉欣然应允,自袖中掏出一柄无字扇,下坠一块玉石,底色青,是纯澈的上品,而内有一丝血色。
吴翡琼接过看了,接着烛光见得那玉上一角寥寥数笔,勾刻了只传神的鹤。
“的确是家兄手笔。青桑,玄梧,你们看看——”吴翡琼见着了哥哥的刻画,心内不由更亲近裴怀玉几分。
那随同的青桑、玄梧细细看了,心下也不由放松了几分。
只那嫪春厌“呀”了声,意有所指地笑道:“这雕刻的功力,似乎胜过现在家主的一些成品呢。”
裴怀玉只笑道:“那必是吴兄看重我,才寻了件得意之作予我。下次再见得吴兄,必回赠些物什道谢。”
见那头裴怀玉同吴翡琼聊得热切,魏春羽轻哼了声,心里只道裴怀玉鬼话连篇。
——那块玉料分明是自己送他的,字是裴怀玉在船上刻的,他还记着当时裴怀玉失手划伤了自己左手小指,难以置信般愣了许久。
嫪春厌听见他冷笑,奇道:“裴春羽——裴小公子,你可是不喜吴玉瀣?”
魏春羽愣了下,将“吴家家主”同“吴玉瀣”对上号,敷衍道:“并无。”
嫪春厌不依不饶,边绕着头发还边朝他抛了个媚眼,使得那张面目少了些瘆人,反倒有些别扭的可爱:“那你说说,你觉得吴玉瀣人怎么样?”
魏春羽心道:他怎么知道?
或许裴怀玉真的见过,但他又不知道。
“同他妹妹不像。”魏春羽嘴唇翕合,终于憋出句话来。
“如何不像?”
裴怀玉对他求助的目光视而不见,仿佛存心看他无措似的。
“他黑,而且有些北方口音。”魏春羽破罐子破摔,按赵清晏的模样依葫芦画瓢地将话说尽了。
嫪春厌“唔”了声,赞同地点头道:“你是说他长得丑喽?”
“......”
“这可不是我说的。”魏春羽被盯得心里发毛,不大自在地转过头去。
“哦?”嫪春厌脚步一错,转到他另一边,同他对视着调笑,“那你觉得我丑还是吴玉瀣那厮丑?”
魏春羽脚步一顿,眼神下意识往少女脸上瞟,又很快克制着滑到脚面。
他的教养不许他说出半句批判姑娘容貌的话来,况且他对着那张脸心中并无嫌恶,只有难以启齿的可怜。
他好不容易憋出一句:“姑娘家没有丑的。”
就见身侧的少女微微一愣,很快仰面笑开了:“裴春羽,你可真有趣。好心又胆小,这样不禁逗!”
前头同裴怀玉并肩的吴翡琼闻声转头:“阿嫪笑得这样开心,可是看上裴阿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