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砰砰砰”仿佛下一秒就要跳出来了,莺昭懿缓慢地眨眨眼,用被子揉了揉脸。
她还是决定解释一下:“我没打算帮他,是他来找我的。”
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
谢长楼微微挑眉,下一秒,他感觉袖口被一个不轻不重的力道扯了扯。
烛火忽的明灭,却驱不散这一室明亮——
莺昭懿的手抓住了他的袖口,又飞速挪开,指尖互相拈了一下。
甚至没有一秒便移开了。
那细若游丝的力道仿佛一片羽毛,自腕间的血管向上拂,直至胸膛。
谢长楼的心底浮现出一丝痒意,甚至小腹都一片酥麻。
这种感觉,似乎从来没有过。
“嗯?”
他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也不能用不知所措形容,谢长楼分明知道他接下来要做什么——借机让暗卫以此为由头伤她。
如果可以,便杀死她,一劳永逸。
如果不行,那便另寻他法。
莺昭懿扯完就后悔死了,好像有个小人儿指着自己脑袋骂。
她是嫌活的不够长还是不够刺激!!非要去招惹一下谢长楼?!
绝对是脑子进水了……晃一晃能出来么?
莺昭懿摇头晃脑,最后直接紧紧闭上眼睛。
方才谢长楼用丝线牵引她的时候都没有让她挨到一丝一毫,现在她自做聪明,真的碰了碰他!
果真是要死了吧。
等了许久,谢长楼都没反应,她忍不住抬头,直直撞进一双漆黑眼瞳中。
乍见并没有寒意,却仿佛没有任何生命事物能够栖息于此。
里面没有她以为的杀意,反而是几分困惑,几分柔和。
或许是因为几簇烛火在跳动,映出了柔和的温暖,但其实只是错觉。
“既然侯府这么急,那我便帮他们一把好了。”谢长楼看向她的眼里含满笑意。
“若是我让嫡小姐族中满门抄斩,嫡小姐可会怨我?”
莺昭懿愣了一下,他所谓的满门抄斩,一定也包括了她。
如此理所当然的态度……
谢长楼没等她回答,再次点头:“我知道了。”
莺昭懿再度躺下去,这下没有用被子蒙住脸,反而毫不退避地盯着他。
谢长楼兴致勃勃地回望她。
一秒、两秒、三秒……
空气仿佛静止了,他们像是玩一二三木头人一样定住,莺昭懿睫毛还会颤动两下,谢长楼是根本不动。
不指望他能动一下了,莺昭懿率先移开视线:“你知道什么?”
“要不要杀的,都随你。”
反正谢长楼杀不了她,这也仅仅是一本小说,她和书中人物本就不该有纠葛。
莺昭懿觉得她算得上是一个薄情的人。
身患先天性心脏病的缘故,莺昭懿随时都可能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她不敢对亲近的人或事物投入太多感情。
因为害怕。
害怕哪一天心脏病就突然犯了,害怕身边人伤心,害怕自己在处理好所有情绪之前……
就离开了。
更何况是书中人物,她还要回去现实世界,不能陷入其中无法抽离,所以无法对他们倾注情感。
最好早早便划清界限。
似乎是意外她的答案,谢长楼头一次没叫她嫡小姐。
“莺昭懿。”
这三个字被他吐出来,像是裹了一层蜜糖的毒药,甜得令人发腻。
暗卫已经在他的示意下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卧房,此刻就剩他们二人。
“那可是你的家人。”谢长楼面露困惑,“为何同意?”
在他的认知里,寻常人都视家人重若生命。
他也经常用家人来威胁别人,百试百灵,除却亡命之徒,很少有人放弃家人。
嫡小姐,竟和他也是同一类人吗?
谢长楼眼底星星点点的欲望顷刻间燃烧起来,仿佛烛火灼烧更烈。
莺昭懿张了张嘴,声音却被无形的力道堵在嗓子里,她知道理由,但此刻却一点也不想说。
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于是她想到编一个谎话来搪塞谢长楼:“我在这个世界没有家人。”
“为何?”
他很快自己给自己解答:“也是,你是异世之人,或许是夺舍的吧,侯府那些确实不是你的家人。”
“我们一样。”谢长楼神色微妙,“我也是孤身一人。”
他竟在她身上找到一丝归属感。
不过这可笑的归属感并不能抵消他的杀心,只是多了些怜惜罢了。
暖融融的烛火摇晃,将床榻之上二人的影子照得缠绵,举手投足间皆是暧昧,指尖相连。
一室温暖。
莺昭懿有一瞬间心软,很快反应过来。
她在干什么?眼前这是大反派,根本不需要别人可怜,他之前还差点间接导致她死亡!
她是傻子才会可怜他!
然而还没等莺昭懿如何动作,眼睛却突然被蒙上一层温热的黑暗。
缝隙中溢出丝丝缕缕光线,她甚至还没意识到什么,眼皮就被轻轻往下盖,直至阖上。
莺昭懿:“?”
谢长楼并未言语,他怔愣地望着自己覆盖在莺昭懿双眼上的手,脸上没了笑容。
他没有为这行为找到合理的解释,只是掌心被莺昭懿的睫毛扫过,如同他心底的痒意一般,生根发芽。
许久,谢长楼道:“睡吧,睡一觉就好了。”
迟几日,等将侯府众人彻底扳倒之际再杀死她。
他心道。
莺昭懿眨眨眼,问:“你呢?”
这大反派想干什么?
“我去处理些事情。”谢长楼下了床榻,明净的灯火让他有片刻迟疑。
但窗外的寒冷才是他最终的归宿。
他早已习惯寒冷,如一至终。
莺昭懿才是他应该除掉的例外。
听着门扉扣上,莺昭懿睁开一只眼睛,发现谢长楼已经走了。
她放松了一口气,还以为今日要睡不好了。
现在看来谢长楼倒不会回来了。
挨到枕头和柔软的被褥,莺昭懿就困,她惯不会委屈自己,阖上眼便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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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莺昭懿睡眼惺忪,一激灵便伸手向身侧摸去。
身旁被褥一片平整,只有她睡姿不整翘过去的一只脚,其余部分一片皆是冰冷,也没有余温的痕迹。
谢长楼一夜未归。
这人奇怪,唤她来一起睡,自己反倒不回来了。
她伸了个懒腰 ,脸朝下往一旁翻身,突然捕捉到房梁一点细微的动静,在安静的室内非常显眼。
莺昭懿向上看,却只看到一片阴影,但她就是断定,房梁上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