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按下播放键,几万光年外孤独星球的声音反复在房中飘荡,周安干脆设置成重复播放。
静静斜靠墙壁,拉开窗纱。星星零零落落挂在夜空,一颗,两颗,三颗……
埃里希此时停经在哪一颗呢?
星光尽收眼底,二人身处异地却同时望向一颗星球。
听着同样的声音,怀抱同样的心情。
周安想起星光峡谷一起等待极光的夜晚,极光很美,但最难忘怀的并非美景。
他没有回复,这在埃里希意料之内。
周安拒绝的态度就是不回应,像一只蠢笨的鹌鹑,只要把头埋在翅膀下就可以当一切都没发生。
舰桥内鲸鸣声一遍遍响起,周安此时一定也在静静听这段录音,也许他会走到窗口看星星。
埃里希想象得出,周安穿着洗到变形的宽大T恤,黑发柔软服帖,他专注望着夜空,满天星星都坠落在漆黑双眸。窗台上还摆有三盆不知名的绿色植物,迎着夜风翩跹起舞。
这幅画面让心情无比平静,透过舰桥宽大的可视窗,眼前这颗星球粉紫和乳白交错,像一颗草莓味糖果。
如果它的光可以传到卫4星,那一定只余零星点点,是无数星辰中最不显眼的一颗。
可我相信,你一定能捕捉到它的光。如同当时我选择迫降卫4星,为了遇到你。
人有千虑,不如神之一指。埃里希是个无神论者,向来认为命运由自己掌控,但自从遇到周安,他动摇了。所有一切巧合到令人惊叹,除了命运的安排他无法对此做解释。
埃里希从制服胸部口袋抽出一张粉色卡片,仔细瞧去会发现那是一张便签纸,被塑封在某种透明材质中——正是周安急匆匆赶去上班前给埃里希留下的便签,也是失忆的埃里希在卫4星拥有的第一段记忆。
“等我回家,冰箱里有吃的。”
修长手指小心摩挲过每一个字,埃里希离开时什么都没带走,除了这张纸条。
周安也许早就把张粉色便签抛之脑后,但失忆的埃里希却将它折好一直贴身放在口袋。纸片和纺织物相互摩擦,折痕处出现毛边变得越来越薄。
埃里希回到首都星后立刻把它塑封,手仿佛拥有意识将卡片插进了制服的胸部口袋。
便签纸下心脏在跳动,让人轻易可以想到一个词——心上人。
但美好氛围下总是会突然插入不合时宜的人或物。
“凭窗暗自落泪看小纸条的老套剧情早就落伍,《知音》都不登载这类情感故事了~”
“现在流行豪横风!豪横懂不懂,爱一个人就应该立刻标记他!直接狠狠按倒在床干到他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
金乌不正经的话把画风朝着奇怪的方向越拉越远。
“……”
这次埃里希没有反驳,他在考虑话的可行性。
采纳金乌建议发出的那条语音虽然没得到回复,但埃里希能想象得到周安会是什么反应。眼前不由自主浮现黑发青年略微睁大眼睛吃惊的模样,之后他会眼神飘忽四下乱看,嘴硬死活不肯承认害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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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修理店中发生的一切都被冲刷干净,复工后一切与往常别无二致。
死亡的血腥,施暴者的狰狞没有留下半分痕迹,被埃里希隔空操纵的机甲全部复归原位,周安怀疑那晚的经历是否只是自己的一场臆想。
但胸口衣服下的小凸起提醒着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周安到底没舍得把戒指摘下,由于工作性质经常会磕磕碰碰,所以他买了条银链把戒指穿好挂在脖子上。
平凡的一天,同事各自专注被分配的工作,莉莉和马克却不再疯狂打趣。
虽说马克是个没心没肺爱占小便宜的人,但他看得出自从休业一天后,周安整个人都沉寂下来,一天不肯开口说几句话,满脸写着三个字:很难过。
加之他身上那股雨后松林信息素的味道越来越淡,马克笃定周安是被薄情的alpha甩了。他捅捅一旁的莉莉,挤眉弄眼:“嘿,有什么内幕吗?”
莉莉没有理会,做了一个闭嘴的手势。几天前她接到一条来自陌生人的讯息,发信人是周安救下的alpha。他拜托莉莉随时关注周安,并且打来一笔巨额汇款。
修理店突然停业,隔天空气里弥漫的淡淡铁锈味,机甲虽然照旧摆放,但她发现自己负责的那台机甲被挪动过位置。
所有异常细节被这条通讯紧密地联系在一起,隐隐指向周安和那个alpha。他绝对不会是普通人,幸好周安没受到任何伤害。
时间走得很快,眨眼间一个月过去。
生活回到原本轨迹,不同的是每天入睡前周安都会收到一条消息。
虽然两人有时差在,周安一直固执地拒绝回复,但埃里希每晚十点在他入睡前都会发来一条语音。
或许是某颗星球的声音,或许是今天菜色不错,或许只是一句简短的“晚安”。
周安最近揽了很多不属于自己的工作,他排斥独自回到空荡荡的家中。只有疯狂工作倒头就睡才能把那堆乱糟糟的想法赶走。
又是最后一个离开,乔治照旧一身酒气出现在周安桌前。
“要不要来一杯?”
乔治晃晃手中的两只酒杯。
“我不喝酒,谢谢您。”
乔治不以为意,他爽快地仰头把两杯酒全部吞下,粗鲁地擦了擦唇边酒渍。
“想不想听个故事,他们知道的都只是前半段,真正的后半段现在可以告诉你。”
故事的后半段?
周安被话吸引去注意力,乔治深吸一口气,食指和大拇指轻轻捏了下别在领口的的店标——1朵红色郁金香。
思绪飘回到十多年前,一袭红裙的女性omega笑起来脸上有两个浅浅梨涡,她在阳光下转圈,大笑着朝自己招手。
“她叫克洛伊,是我的未婚妻。”
“我原以为我们会像无数伴侣一样,彼此陪伴直到死亡来临。可就在婚礼前夕,出现了一个和她信息素高度匹配的男性alpha。”
“于是我们退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