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顿时气得喘不上气,捂着嘴,喷出一口老血。
震惊之余,几个医护立马围了上去,原来是大牙被震掉了。
老伴指着时沁云“你你你”半天,愣是没憋出一句整话。
老太太看着地上的牙,兀自哭了起来。
“哎哟,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哦。”
在医院地板上又哭又喊,捶打胸口,看着糟心。
时沁云睨她一眼,一点不惯着,冷冷地说:“还不快滚,不然赶不上你儿最后一面了。”
在场的人全都傻眼了,刚才还哭得不像样的柔弱女子,竟然能爆发出如此彪悍的战斗力。
只有时行知道,他姐只发挥了不到一成的功力。
如果不彪,在那个年代,怎么护得住女儿和弟弟。
渐渐的,日子过好了,闲言碎语少了,时沁云才温和了。
时青野是第二天七点多醒过来的,迷迷瞪瞪盯着站在床前的舅舅半天,像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下意识地抬手,阵痛使她脑海里闪过一道白光,差点把她疼晕过去。
时青野疼得龇牙咧嘴,眼巴巴地看着妈妈。
时沁云坐在床前,抓着女儿的手,来回地摩挲:“醒了就好,终于醒了,你可吓死我们了……”
“是啊。”时行开口。
时青野这才注意到,妈妈眼底乌黑,头发也乱哄哄的,像是一夜没睡,舅舅也是,嘴周长出了青绿的胡茬,眼底的倦色铺天盖地地包裹着二人。
仅仅过了一天,这场突如其来的车祸,就把他们一家折磨成这个样子。
时青野猛然想起了万全,她清楚地记得,她晕过去之前,见到了很多血,让本就晕血的她,加速了昏迷。
“万全叔叔呢?!!”时青野眼睫一扫,看向她的妈妈和舅舅,呢喃道:“他伤得应该很严重。”
姐弟俩先是愕然,随后便恢复了正常,时行瞧着时沁云的眼色,久久没有开口。
过了片刻,时沁云才说:“应该还没醒。”
“你要是担心他,等你能下床了再去看看他。”时沁云不知道是怀着怎么的心情说出这番话。
之后,她出了病房,单人病房里只剩时行和病床上的时青野,时青野茫然地盯着舅舅,希望他能给妈妈反常行为一个解释。
“睡了一天没吃东西,饿了吧?我去给你弄点吃的,你妈妈一天没睡,我担心她撑不住,我出去看看。”时行一边说话一边出了病房。
时青野没有得到答案。
病房里瞬间变得空荡荡的,她想破脑袋也想不通他们在遮掩什么。
奋力挣扎半天,冷汗都冒出来了,时青野发现自己能灵活动作的关节并不能支撑她追出去问个明白。
医院走廊尽头,窗户底部两端都打了钢条,留了固定的通风缝隙。
清晨萧瑟的寒风断断续续地汇进,吹拂着女人及腰的长发,她拢了拢飞散的长发,像是感受不到冷似的,没挪动一步,凝结在脸上的冰霜,似乎比窗外更甚。
时行竟有些不敢靠近,他不敢去揣测姐姐现在心里在想什么,他只觉得,时沁云现在的落寞,不比怀着时青野那时少。
那时,她挺着大肚子,也是终日站在窗前,望着外面。
以为她已经走出来了,没想到她只是藏得更深。
年少时,最脆弱时,遭受了最残忍的抛弃。
所有深情宛如泡沫,不堪一击。
她应该是恨他的。
不过现在,时行也不懂了。
时行慢慢走过去,时沁云看见了他,竟朝他一笑,眼底那淡淡的忧伤却藏不住。
“你说这是不是老天爷和我开的玩笑,这么多年相安无事,我们的生活平平静静,怎么他就出现了呢,怎么一出现就和青青产生了这么大的瓜葛,我真的想不通。”
时行安慰的话说不出口,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儿,给姐姐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
时沁云哭够了,泪水流干了,洗了把脸,尽可能自然地回病房。
病房里里外外围了好些人,她的同学,还有她的班主任,都来看望她了。
果篮鲜花摆满了床头,幸亏时青野不对花粉过敏。
进去的时候,听见时青野说:“幸亏这是单人病房,要不然,还站不下这么多人。”
众人被她逗乐,笑作一团。
时沁云没进去,安心地拉上病房的门,走向护士站。
来的人有七个,乌泱泱地站了一屋子。
由于余凤霞管理班级的雷霆手段在年级上威名远扬,大家都不敢挨着她站,只有班长常月站在了她的边上,另外的人挤在一边,叽叽喳喳地跟时青野讲话。
离时青野最近的是童文宜,就坐在她的床上,拉着她的左手,叹了口气,惋惜道:“怎么办呢,你准备了这么久的竞赛……”
话还没说完,她就趴在时青野的肩头哭了起来。
听到这话,大家的脸上都变得凝重。
向远看不过去,抽了张纸递给她:“今年去不了明年呗。”
“说得容易。”童文宜一把抢过纸巾,擦了擦眼泪,又塞回他手里。
在场众人看得目瞪口呆,纷纷装作不经意地看了眼在场的唯一一位老师。
余凤霞嘴角压了又压,才没当场笑出来。
现在的小孩啊,玩的都是他们当年玩剩下的,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一旁的程前撞了撞钟若水的肩膀,示意他说句话呗,你不安慰安慰人家。
钟若水看了眼余凤霞。
程前懂了。
要避嫌。
时青野注意到他俩的动静,不经意地看过去,和钟若水对视了一眼。
在大家都在为她感到遗憾时,时青野收回视线,笑嘻嘻地说:“右手写不了字,还有左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