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的一声巨响,只记得前面绑满钢管的大货车上滚下几根钢管,四仰八叉地横在路中,往四周滚去,情况紧急,万全呼吸骤然加剧,抓紧方向盘猛踩刹车。
时青野被安全带扯着,一头撞到前排的靠椅上,睁眼的瞬间。
一根钢管凶狠地刺穿挡风玻璃,玻璃瞬间裂开,像打铁花似的炸开,钢管直愣愣扎进万全的胸膛,她本能地护住头往下倒,车身右侧遭到猛烈的撞击,右手手骨一阵剧痛后,她便失去了意识。
警车和救护车朝车祸现场赶去,警察拉起警戒线,电视台的记者围在外面,报道这起交通事故:
今早九点十五分,因前方货车货物掉落,钢管刺穿后车司机胸膛,汽车失控撞向护栏……
早上店里较为冷清,时沁云打毛衣的间隙,听到了这则新闻,抬眼一看,看到了那张被鲜血糊住的脸,心脏猛地被提起,腾地从椅子上站起。
冷静,不一定是他。
这无法说服自己,时沁云的心已经慌了,紧紧盯着屏幕,镜头再次扫到担架上的这张脸,不是万全是谁!
时沁云指甲死死嵌入真皮座椅,双手都在发抖。
冷静,他有父母,有妻子,有孩子,发生什么,都与她无关。
新闻还在继续播报:后排一女高中生陷入昏迷,目前情况不明……
冰冷的女声窜入时沁云的耳朵,她的心肝一颤,本能地抓着车钥匙往外冲。
站在一旁的小丽:“老板,这是这个月的进货单……”
时沁云什么也听不见。
去医院的路上,她紧握方向盘,指尖发白,眼皮直跳。
打给时青野的电话,她一个也没接。
打给带队老师,老师告知,她和另一个姓万的老师一起走了。
不安与焦急在迅速蔓延,撑不住了。
她用最后一丝理智拨通了时行的电话。
快接啊。快接。
时沁云咬紧牙关,握着拳头,不断地敲打自己的下巴,保持镇定。
“喂,姐?店里不忙啊?”
“青青出车祸了。”时沁云的声线哽咽,随后便控制不住地哭了起来。
那头先是沉默,像是不敢相信,但又不敢浪费时间,很快调整好情绪:“姐,我马上来。”
由于前面撞车,后方引起了连环撞击,万幸的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出现人员伤亡。
市人民医院的大厅乱作一团,医生护士忙得脚不沾地,受伤的孩子在家长怀中痛哭,伤情较轻的男男女女脸上身上带血等待医生的救助,血腥味和药水味混在一起,眼前的一切,让人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地狱。
时沁云车门都没关,奔波一路,头发全散了,强撑着跑到护士站,睁大的眼里充满了绝望:“那个女高中生在哪里?”
护士匆匆抬头看了她一眼:“你是她的什么人?”
“我是她妈妈。”时沁云抓着护士的胳膊,神情激动。
护士愣了瞬,旁边的护士踢了她一脚,忙对时沁云说:“请跟我到这边来。”
“初步诊断,患者为右手骨折,没有内伤,至于为什么昏迷不醒,还需要进一步的检查。”病房里医生对时沁云说:“家属签字,马上准备手术。”
时沁云不知道自己签了什么单子,脑子一片空白,站不住,坐也坐不住,守着手术室的门,捧着双手,来来回回地踱步。
时行以最快的速度赶来,时沁云脚底一软直接倒在了他的怀里。
时行抱住姐姐的脑袋,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肩膀:“没事的,青青不会有事的。”
姐姐倒下了,他不能倒,要像姐姐当年保护他那样,保护姐姐。
时沁云平静不了,她不敢想象自己生龙活虎元气满满的女儿,现在正在遭受怎样的疼痛,她一个人在冰冷的手术室怕不怕,冷不冷,疼得受不了怎么办。
想到这些,她的眼泪就源源不断地往下流。
充斥着消毒水味的医院走廊,一个老太太颤颤巍巍地杵着拐棍走过来,推了姐弟俩一把,力气可真不算小。
时行疑惑地看向她,是个完全陌生的老太太,眉眼间堆积着深深的恨意。
时沁云擦了擦眼泪,艰难地站直身体。
还没等她开口,老太太一掌朝她呼过来。
幸好,时行抓住了老太太的手,用力地把她甩到一边,压着嗓子厉声道:“做什么!”
老太太眯了眯眼睛,眼泪竟扑簌簌往下落,提起拐杖指着时沁云,恶狠狠地咒骂:“扫把星,遇到你,我家就没好事。”
“胡说八道什么?”时行厌恶地抽走拐杖,扔到一边,发出清脆的“咚”的一声。
老太太却诡异地笑了,质问他们:“我胡说?”
“十多年前,我儿子因为你个狐狸精,不惜得罪我家多年的世交悔婚,想跟你私奔,我们老两口用尽办法才逼他和那家姑娘结婚,都以为走上正轨了,我孙子还没上小学两口子就离了,问儿媳妇,人家哭着说万全心里没她,她过不下去……”
说到这里,时沁云已经知道眼前的人是谁了。
老太太高声嚷嚷:“这些我们都可以忍,结果现在呢,载着你女儿出了车祸,生死不明!你们姓时的全是祸害……”
老太太几乎到了破口大骂的程度。
时沁云想要反驳,可心中太过悲痛,嘴唇嗫喏,压根说不出话。
“一个巴掌拍不响,如果我们是祸害,你家为什么非要厚着脸皮凑上来,这么多年我姐没找过你家,一直在过自己的日子,倒是你们万家家宅不宁,鸡飞狗跳,平平安安这些年,一遇到万全就出了这档子事,我看你家是祖坟出了问题!”时姓一点不饶人,气得老太太眼冒金星,想跟他拼命。
手脚忽地被束缚住,气冲冲转身一看,是她家老头子。
“老婆子,走吧,儿子情况不好,我们可能要陪他走最后一程了,不要因为这些人耽搁时间。”
时沁云和时行听到这话,同时看向对方,震惊得说不出一个字。
头顶的“手术中”灭了。
手术室大门打开,时青野从里面被推出来,穿着病号服,闭着眼,脸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
时沁云抚摸着她的脸,好冰。
医生说:“手术成功,孩子醒了就没事了。”
悬在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时沁云松了口气。
老太太站在旁边,说出的话比厉鬼还可怕:“可惜了,没给我儿子偿命。”
一旁的医生护士皱了下眉,面面相觑,心想这老太太怎么这么恶毒。
没有一个母亲能忍受别人当面诅咒自己的孩子,特别是经过了失而复得这种大悲的母亲。
时沁云受到莫大的刺激,猛地转身,一巴掌奋力呼到老太太皮松肉散的脸上,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战斗力:“你们全家陪他去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