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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林的亲卫燃起迷烟时,阿萝正将最后一把醉鱼草撒向溪流。刘昶被推上马背的瞬间,看见她缝的春衫挂在老杏枝头,袖口暗绣的螭纹正在风中舒展——恰是他当年题在军报上的押印。
三日后,乔装商队的车马过白鹿涧。刘昶摩挲着药囊夹层里的密信——蓝尾鸢汁写的解毒方旁,添了行蝇头小楷:"活过今春,再论采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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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后。
柳林呈上染血的东宫密信时,刘昶正在焚烧最后一批通敌名册。火光照亮他眉骨新添的箭疤,灰烬里未燃尽的"粟粟族"三字随风盘旋,落在传国玉玺的蟠龙纽上。
"明日卯时登基大典..."
"改期。"刘昶扯下绣金蟒的披风,露出内里粗麻旧衣——领口还沾着蓝尾鸢汁的紫痕。柳林望着帝王奔向马厩的背影,突然想起曲荡山那个劈柴的落魄皇子。
晨雾未散时,阿萝在崖边采今年头茬蓝尾鸢。露水浸湿的麻衣贴在脊背,发间骨簪随俯身动作轻晃,惊走了岩缝里取暖的雪貂。
熟悉嗓音惊得药篓翻倒。阿萝转身见青衣男子立于薄雾中,腰间玉佩换作竹纹荷包,唯有指节厚茧还带着破云弓的印记。
刘昶向前半步,靴底碾碎的药草腾起苦香:"我来讨姑娘欠的药钱。"他摊开掌心,半块玉珏沾着蓝尾鸢花粉,"你说过,粟粟族救人要取..."
竹楼忽传来木铃脆响。阿萝怀中探出个乌发小脑袋,娃娃手里攥着的拨浪鼓,分明是用他旧衣碎布所缝。
阿萝将孩子塞进呆立的帝王怀中。婴孩小手精准揪住他半散的发髻,琥珀色瞳孔映着山崖初阳——与刘昶杀回王城那日的晨光一般灼目。
刘昶腕间旧疤突突跳动,怀中温软触感比玉玺更烫:"叫...什么名字?"
"山民哪需大名。"阿萝将新采的蓝尾鸢别在他襟口,"立冬那日生的,族老随口唤作岩腊。"
刘昶臂弯猛地收紧,岩腊的拨浪鼓蹭过他下颌:"这孩子的眼睛..."
"随我阿姐。"阿萝侧身避开他灼热的目光,将晒药匾挡在两人之间,"她嫁到邻村后身子弱,开春便把岩腊送来调养。"
岩腊突然伸手抓刘昶的玉带钩,腕间红绳系着的山桃核簌簌作响。刘昶指尖抚过孩子微翘的鼻尖——那弧度与他幼时画像如出一辙。
"邻村不过半日脚程。"他忽然扣住阿萝晒药的手,"何须备上整冬的羊绒襁褓?"目光扫过竹楼梁上悬挂的虎头帽,针脚与他当年落在崖底的破披风同色。
阿萝抽回手时带翻了艾草筐:"粟粟族讲究孩子见风长,自然要多备些。"她将岩腊塞回竹编摇篮,"殿下若得闲,不如帮忙修修药圃篱笆。"
刘昶望着摇篮里酣睡的婴孩,刻骨的记忆浮上心头……
那夜风雨来得骤。刘昶赤膊堵着漏雨的墙缝,水珠顺着他新愈的背肌滑落,在火塘边积成小小水洼。阿萝抱着药罐踉跄转身,湿透的麻衣贴在身上,勾勒出比山雾更惑人的曲线。
"别动。"她突然跪坐在他腰腹处敷药,发间冰晶坠子扫过他的肌肤。雷光劈开夜幕的刹那,阿萝抬眼,刘昶看见她重瞳里映着的自己——比任何时候都滚烫。
药杵滚落火塘溅起星火,阿萝腕间骨镯撞出七声脆响。刘昶翻身将人压上药毡时,嗅到她颈间如兰香气,让他沉溺其间,难以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