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么！”

北哥的脸色当即便是不好。

这样的集体跳楼事件，背后必然没那么简单，不管是学校里出现恶性霸凌还是校方逼迫，又或者牵涉到那些该死的信仰，都会是一件麻烦事。

乌明维听着他在心里又开始骂娘，想到刚露面那会儿他的心声，看来今晚注定是处理不好这事，要开始加班了哟。

乌明维有一点顺带的幸灾乐祸，却在心下乐过一下便算过了。

他点开手机，迫不及待想要看到对面的回复。

解开锁屏，页面就是半圆里的对话框。

在他那句“嘿，你怎么看？”下面出现了一条未读消息。

黑色的气泡烘托着白色的字，与对面相当搭。

【朝：愚蠢。】

简单的回复，只有两个字，一个贬义词。

却看得乌明维心花怒放。

心脏跳动的声音响在耳鼓膜，传进大脑，有些打扰到他享受此刻的愉悦，有些烦。

他便任性随心地停掉心跳。

嘴角咧到露出后槽牙龈，张开弧度太大，颧骨受不住嘎嘎作响。

眼窝笑弯起，把眼珠从眼眶挤兑出，像是一颗被撞飞的台球，在脑壳里滴溜溜打转过一圈，又回到原位。

乌明维察觉到自己一时喜不自胜，对这具躯体的掌握超过人类范畴太多，顿时伸手捂了捂脸。

可愉悦至此，于他有些久违的陌生，以至于忘了该如何去遮掩。

况且，他又为何要遮遮掩掩？

在捂脸的手掌下，灿如星辰的金绿色眼眸睁开，周围世界再度进入迟缓凝滞中。

无人能来打扰他，享受这一刻的喜悦。

乌明维的身体承受不住祂的狂喜，扭曲撑裂得不成人型。

皮肉与蔽体的衣服别无二致，损坏起来也无不同；骨骼只是支撑人体的撑架，与邪神而言本身并非必要；器官更是点缀，是伪装，不顾及时是最先舍弃的东西。

愉悦与激动跃动在血管中，将氧气与血液挤爆，鲜血无处容身，走投无路下从躯体每个毛孔中渗出。

祂半点不顾，兀自捧着手机，托起轻薄的机器到眼前。

将“愚蠢”两个字反复品味。

这当然不是在辱骂他，也不是指他将这样的图片发送过去。

——这是在指地上躺着的那人。

哈哈，多么恰当。

即便对方不知道这人是受到邪神蛊惑，是邪神唾手把玩的蝼蚁，仅是针对他轻易放弃生命本身，针对死亡本身。

对方拥有与自己相似见解与态度，这意味着太多。

——意味着对方很可能在其他方面也与自己契合。

他们的思想、他们对这个世界的态度、他们的三观、甚至是灵魂。

倘若灵魂真以半圆比喻，他们或许真能成为一个满圆。

影子受到乌明维情绪起伏的影响，更因为在这一片空间中，膨胀得越发肆无忌惮。

它们汇聚到天上，某种意义上真正铺天盖地。

耀眼的太阳被阴影一点点啃食，影造出全日食的奇景。

乌明维仰头看那个镶着金边的黑色太阳，觉得这些影子也有些烦。

他的愉悦独属于他，何须这些爪牙分享烘托？

“你们是找不到自己的快乐吗？这都要蹭？”

金绿的瞳仁映入黑影，暗影落不入半分进祂眼眸，狂舞的欢喜犹如这个空间一般被按下暂停键，意识到嚣张碍到主人眼的影瞬间乖巧，匍匐到已经变得畸形的人类躯体下，祈求它们的神明收敛怒火，放过它们。

乌明维只是在高兴时，看到有家伙比自己还要高兴有些觉得碍眼。

碍眼的家伙识趣地藏起，不在眼前，他才不在乎。

愉悦过一刻，又或许是重复的无数刻。

乌明维终于想起，该回信了。

祂捡起脱下一半的人类身躯，差使影子出来修修补补。

影子瞬间蹿起，将整具身躯包裹，感受着皮下还未消失的气息，属于它们神明的气息，越发小心翼翼地将这具躯体尽数修补，确保连一根发丝也毫无损伤才重新退去。

即便还有些依依不舍，可刚刚才被责备，还是不要太恃宠而骄的好。

过往那些侍候过神明的前辈留下的血泪经验不多，但有一条忠告一直排在最后：

——不要妄图试探神明的无情。

影子嘲笑它们的愚蠢，却也把这条深刻入灵魂。

乌明维收拾起自己，将影子修补完好的躯体穿戴，就像是在穿上一件寻常的衣服。

穿上躯壳皮囊，他又是衣冠楚楚的人类。

即便，唇角眉梢依旧难掩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