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总说我不成器,说京城官家子弟,就我废得出类拔萃。但我一直觉得,这话不对。
看着刑部侍郎家尖嘴猴腮、气质越大越猥琐的小儿子,我深深觉得:自个儿可真是个芝兰玉树的好青年。
他们家混的是真差,十多年前就是刑部侍郎,经过十多年起起伏伏,现在还是刑部侍郎。
像我爹这种往上一步就是尚书令的,升不了官也就罢了。毕竟我朝尚书令一职常年空悬,开朝以来,能坐上这个职位的人也是少之又少。
但是刑部侍郎?不过是个四品官职,上升的空间还大的很。十多年乌纱帽都没换一顶,着实是平庸了些。
自家根基不行,衡荣的气势却眼高于顶,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什么皇子贵戚。
以往我爹在京城权势滔天,他就是看不惯我,也不敢骑到我头上就作威作福。
眼下我家隐隐有颓败之势,虎落平阳被犬欺,我看他的眼神,总觉得这次百花宴上,免不了要沾一身腥。
果不其然,衡荣目光和我碰上,下一刻,就朝我走过来。
倾川手里捏着把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扇子,在旁边看戏。
像衡荣这种出门不带脑子的货色,他要是上来帮我,或者挡在我前面,那是真的瞧不起我了。
衡荣站在我面前,开始阴阳怪气:“哎呦喂,瞧瞧这是谁?原来是我们鹤大公子。鹤大公子怎么不去和其他人聊聊呢?”
听到他的话,我怔愣一瞬:他小时候虽然恶毒,但好歹看得出有脑子。现在能说出这种话,怎么感觉越长大越蠢了?
我甚至觉得跟他说话都拉低了我的档次。
衡荣却把我的沉默当做是懦弱,得寸进尺地卖弄他那个装水都嫌不配的脑子:“鹤大公子怎么不说话,是觉得像我们这种身份低微的人,不配与您说话吗?”
我眉尖抽搐,沉默了又沉默,还是忍不住道:“你身份是不高。但我觉得,这个不该成为你不带脑子出门的理由。”
洛倾川在一旁憋笑。
衡荣的脸色红了青、青了绿、绿了又红,如此反反复复好几遍,最后气急败坏:“不过是一个和男人苟合的东西。”
大燕民风虽说是开放,好男风的人你毕竟还是少数。觉得断袖是异类的人不算少。只是被宰相和将军两个名头压着,最多也就自己私底下说说,明面上没人敢表现出什么。
衡荣这话说得刻薄,也蠢。
宴席上明面只有我和洛倾川两人断袖分桃,但其他人有多少是因为父母逼迫,为了传宗接代,才钟情于女子?
只要这句话传播出去,自然有人给他小鞋穿。
何况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家再不济,新皇也没免了我爹的职位,弹劾我爹的折子也是扣下不发。旁人都做着表面的功夫,偏他要撕破这一层面皮。
我现在不与他计较,回去自然可以让他爹换顶官帽子戴戴。
衡荣也知道我不好在百花宴上动手,才大放厥词。
“嘭”,一声闷响,我一拳砸在他太阳穴上。
周围人瞬间被这方的动静吸引过来。
我没等衡荣反应,伸手扼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手肘直击他的面部,膝盖往上,狠狠顶住他的肚子,最后把他摁倒在地。
“不会说话就闭嘴。”
衡荣被我揍了一顿,鼻青脸肿好不狼狈。赤红着眼扑过来就要回击。
围观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急忙上前拉开我们,七嘴八舌地劝。
“别打了别打了,都是同窗,何必伤了和气?”
“有事好说嘛,动什么手?”
衡荣瞪着我:“鹤追衣你给我等着!我回去就让我爹参你爹一本!”
我无所谓地甩手:“参就参。圣恩浩荡,最多治我爹个教子无方,罚几个月的俸禄。我娘从商,我家还缺那点钱?”
好好一场百花宴,最终草草收场。
回家的马车上,洛倾川握着我的手:“你说你,干什么那么冲动,非要当时就动手?私底下套起来不留痕迹地打一顿就好了。”
不让人知道我不就白打了?我本来就是冲着闹大去的。我又不可能把人真打出什么问题。
我才不做这种生意。
“打都打了,不管他了。”我转移话题,“话说,你当时笑什么?”
还能笑什么,笑衡荣说话蠢,出门不带脑子。
洛倾川却道:“你们两个人说话都好笑啊,一个比一个乳臭未干。”
呵呵。
我把他的脸推到一边,自顾自靠在车壁上小憩,不搭理他了。
我才不会承认,那一番对话,确实幼稚得没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