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舌头拔了,乱棍打死。”
风轻云淡的口吻便绝了小宫人的性命。
“不不不、不是的……陛下饶命、公主说我不说的话、会把我五马分尸、株连九族的!陛下、陛下饶命……”
小宫人歇斯底里地哭声吵得沐景阳心烦:“拖下去!”
“父皇……”
“花朝!你醒了……是不是他们吵到你了?”沐景阳语气和蔼,面带微笑,似乎变了个人,“快,拖出去,别吵到公主。”
“且慢,父皇,”花朝有气无力地说道:“是我、让她说的,父皇,不要滥杀无辜……”
沐景阳看着花朝可怜的模样,居然还在考虑下人的安危,不禁更加心疼:“好,父皇不滥杀无辜。父皇让他们都出去,你好好休息。”
殿内昏黄的烛光在帘上映出一个略显沧桑的剪影,殿内只剩下父女二人。沐景阳替女儿掖了掖被子,一颗泪无声地落下。
花朝心中万分愧疚,豆大的泪滴一串串滑落。
“怎么了,是不是伤口疼了?”沐景阳万分担心地问道。
“没有,”花朝摇摇头,看着眼前这个不知何时已双鬓泛白的父亲,只是很想哭,“父皇,女儿不孝……”
沐景阳眼眶泛泪,强笑道:“没事儿,傻孩子……你可知道,父皇最爱的人,就是你了。你可不能出事,听到没?”
“父皇,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
“不许说!”沐景阳的声音凌厉了些,转而又心软下来轻声说道,“父皇老的快,你还有好长的时间,所以父皇不许你不在。”
“可是父皇……”花朝忍住啜泣,问道,“如果今后、每一天都、都很难熬……怎么办?”
沐景阳看着这张熟悉的面庞,又一颗泪不经意地滴落。
“父皇知道这种感觉,”沐景阳用宽大的手掌拭去她的泪水,拍了拍她的手背说,“你母妃去世后,父皇也很久不能适应,你那时还小,父皇常常到这里来看你,你母亲喜爱梅花,父皇就为她种下两株最好的。后来一看到白梅,父皇就会想起你母妃,就好像她还在一样。”
“父皇,听说我母妃……本不姓苏,她是……”
沐景阳有些惊讶,便好奇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以前,顾言惜读家信的时候,我便知道了。”
“没错,想来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苏相是开国功臣,又愿意辅佐朕,所以他爱女心切,找人代女入宫,朕也没追究。”
“那,父皇都知道了,也不恨我母妃嘛?”
沐景阳释然一笑:“我爱她。”
他说的是“我”,不是“朕”。
花朝瞬间泪目:“父皇,我爱顾言惜,不比您爱母妃少。”
“父皇相信你爱她,父皇也相信……她也爱你,父皇更相信,她也希望你爱自己,连同你们两个人的份儿,对不对?”
“父皇……”花朝伏在父亲怀里泣不成声。
“不哭,乖孩子,父皇在,祝嬷嬷在,院子里有白梅、红梅,大家都还在……”
翌日清晨,寂静的皇陵一角,一个瘦削的身影蹲在地上,她伸手摸了摸墓碑上的字,那种寒冷是刺骨的、是钻心的。
上刻“忠勇将军”四个字,可花朝不在乎那是什么头衔,她眼里只有下面三个字“顾言惜”。
她早早地过来,默默地蹲在地上,把这三个字用手指擦了一遍又一遍,却总是模模糊糊看不清。她甚至想着,是不是把这三个字从这块石头上擦掉,顾言惜就会像以前那样,从里面跳出来大笑说这都是假的?
她像小孩子一样瘪着嘴哭成泪人儿,把说不出口的话在心里质问了一遍又一遍:
你说要带我玩遍帝京……可还作数?
你说要带我去江南游山玩水……可还作数?
你说年老之后,要在西郊定居,一屋两树、方寸良田……可还作数?
……
上次这么问她,她躺在榻上,病入膏肓。
而如今她再发问,她却躺在里面,阴阳两隔。
“骗子!”花朝委屈地抽泣道,“你还说今年梅花开时,你就会回来的……你不总说你心疼我吗……那你抱抱我呀……大骗子、你答应我的、一条都还没做到,你就不要我了……我不再嚣张跋扈了顾言惜、我对下人也变得很好了……顾言惜、我也可以爱自己的,顾言惜你、回来好不好……顾、顾言惜、梅花要开了、你怎么、还不回来呀……”